—25—(1 / 3)

綮雲江邊早晨有晨練的,晚上有散步的,白天也有閑逛的。不論白天晚上,總有一團一夥聚在那裏傳播新聞的。綮雲江邊的新聞焦點,這幾天集中播報的是血型問題。

“夫妻兩個都是A型的,生出小孩是A型或O型;都是B型的,生出小孩是B型或O型;A型和B型結婚的,生出小孩可能是A、B、AB、O型。”

一個可能做過醫生的老同誌站在那裏被大家圍得水泄不通,但他還是非常耐心地滿足綮雲人民對血型知識的渴求。

“我是O型,我老伴是A型,我小孩應該是什麼血型的?”一個白發老者嚴肅地問道。

“是該問問靈清。”旁邊一個愛開玩笑的矮老頭說:“這涉及到以後的財產將傳給自己兒子,還是人家兒子的——嚴肅的——重大的問題。嘿嘿!”

白發老者不理他,隻顧盯著老醫生。老醫生就解釋道:“O型和A型結合,隻會生出O型或A型的;和B型結合,隻會生出O型或B型的。這些很好記。另外,O型如果和AB型的結合,生出來的小孩會是A型或B型。要是兩個都是O型,生出來的小孩必定是O型。”

白發老者聽完,點了點頭,就顧自離開了,像是馬上要到醫院去檢查的樣子,惹得大家都看著他的背影發笑。

這時,有個胖大媽過來問:“大夫,我想問一下,我是AB型的,我家老頭是A型,我們小孩應該是什麼血型?”

“AB型比較特殊一點,但也不難記。AB型和A型結合也好,和B型結合也好,生出來的孩子都一樣,可能是A、B、AB型。要是AB型和AB型結合,生出來的小孩可能性就多了,AB、A、B、O型都有可能。”

和胖大媽一同來的老姐妹就開玩笑了,道:“你搞那麼靈清幹什麼?要是你孩子血型不對,問題主要出在你身上,和你老頭又沒關係的,是不是?”

旁邊的人都笑了,那個老姐妹說得越齊勁了:“這種事情麼,吃虧的總是男人嘍?你管那麼多幹啥?不管老頭是不是親爹,你反正都是親媽,對不對?”

胖大媽也不示弱,道:“我隨便問問,又不關我老頭子什麼事!我年輕的時候又不認識什麼市長市委書記,就算我們孩子血型不對,也別想從市領導那裏繼承點財產來呀?”

有關血型的科學知識,在原本並不十分熱愛科學的綮雲市民中間迅速地傳播開來。特別是在各黨政機關部門裏,談血型成了一種時髦,甚至有關血型決定性格、決定命運、決定愛情婚姻成敗的觀點,也成了人們爭論的重點。

那天,恰好有些閑下來。市政府辦公室的值班室裏,老張和小劉小蔡這兩個小年輕也談起了血型。這時,兩個副市長一先一後進門,一聽他們在談血型,便也湊過來問道:“血型真的決定性格和命運麼?”

小劉小蔡不敢亂答,老張資格老,張口就問:“你們是什麼血型?”

兩位副市長就老老實實說了自己的血型。

壞就壞在這個時候,市長宋建德過來查一份文件,聽到值班室裏熱鬧非凡,便忘了查文件的事,候在旁邊聽他們說話。小劉一抬頭,見是宋市長,居然冒冒失失地張口一句:“宋市長,你是什麼血型?”

宋建德遲疑了一下,忽然瞪了小劉一眼。然後對老張說:“把昨天送來批過的那份文件再找出來看看。”

小劉一向要求進步,視領導為再造父母。這回被市長瞪了一眼,一連失眠了好幾天,落下了輕微的恐懼症。

宋建德走後不久,他的秘書又替他來催要文件了,發現老張和小蔡在低聲說話,小劉躲在角落裏抹眼淚。秘書脾氣不錯,為人和善,他上去一問,老張就把剛才的事如實說了。秘書對小劉很同情,不過也批評他說話要看對象、看時機,當然,也勸他放下包袱,就一句話的事情,宋市長不會放在心裏的,大家都不要因此影響工作。

秘書把文件交給宋建德,宋建德把文件一甩,氣乎乎地還在生氣。這幾天他很想發火,就是沒人可發。想說句心裏話,都找不到人說。想來想去,還算秘書是自己人,就說道:“這些天真是見鬼了,到處都在說血型,綮雲人個個都快變成血型專家了。難怪綮雲的經濟總是發展不上去,人人都不愛幹工作做生意,隻喜歡傳些小道消息,這樣下去怎麼會有發展呢?”

秘書見市長自己說起血型的事,就順便問道:“剛才小劉在哭鼻子呢。他們心裏在想,市長為什麼這麼不喜歡人家問血型,這樣可能會更懷疑你,對市長的將來不好。”

宋建德道:“唉,連我們市府辦的人都在談論這種東西,真是太不像話了!”

秘書是心腹,知道市長不會把他看成外人,便問道:“市長,外麵傳的事究竟是不是真的呀?難道你的血型?”

“別亂問,”宋建德提醒道:“小心點,隔牆有耳。”

“對了,我記得你去年獻過血,”秘書道:“應該有記錄啊。”

“是啊,”宋建德道:“不管什麼血型,都不能說啊。現在是眾口鑠金,我有口難辯。綮雲人的嘴毒,大家一人吐一滴口水,也會把我給淹死!”

秘書看著宋建德的表情,忽然覺得悵悵地,似乎看到了迷茫和暗淡的明天。

高玉鳳、於天青一行回楠州後,綮雲人並沒有把他們忘記。就在他們上班的第三天,一封封舉報信就寄到了他們辦公桌上。有寄給高玉鳳的,也有寄給於天青的。

舉報的對象隻有一個,那就是宋建德。

舉報的問題也是一樣,就是宋建德與俞青田有私生子的問題,希望省紀委馬上前來調查,以平民憤。

高玉鳳召集於天青和王之問研究這事,大家覺得,反正現在俞青田已經逃跑了,他們“兩規”的重點對象已經不在辦案點上了。怎麼辦?是不是從側麵查一查,宋建德的問題不是反映很多麼?與俞青田的關係不是很不一般麼?一查,說不定還真查出大問題來,順便把俞青田的問題也進一步查清了。

意見是基本一致了,可是,宋建德在經濟問題上和生活作風上並沒有什麼可靠的線索可查呀。如果信訪調查,可能又是一個走過場;如果采取“兩規”,那得報省委批準。要報省委批,什麼理由啊?總不能說他在歹徒綁架要挾的時候,為了把孩子救下來,挺身而出地承認自己是俞青田孩子的父親,就把他“規”起來調查吧?如果這樣的話,將來還有誰會見義勇為啊?

最後,高玉鳳提出把宋建德找來,先搞個信訪談話,讓他自己說說看,究竟和俞青田有沒有問題。

因為級別問題,電話是由省紀委副書記林雲深打過去的。談話呢,則由林雲深和高玉鳳一起談。雙方客客氣氣,清茶一杯,話就慢慢地談開了。宋建德從第一次認識俞青田開始談起,談他們如何一起做生意跑供銷,如何一起想辦法抓業績,一起把食品公司的營業額和利潤提高上去。當然,也談了自己當年追求過俞青田的事。至於後麵的情況,他談的和他自己在農業局新大樓前麵說的一個樣,並無新意。總而言之,他和俞青田沒有特殊關係,至於傅永康,更是與他毫無關係。最後,宋建德斬釘截鐵地道:“我宋建德敢用自己的黨性保證:傅永康決不是我的兒子,我是清白的,請組織上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