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於成榮和郝有弟等人,一個個都成了他“家裏養的狗”。

有關任候耕的傳說中,還有一段可以進一步證明他的威力。據說有一次,南盛村有個村民來找任候耕,要他幫忙解決其兒子居民戶口問題。任候耕覺得這是小事一樁,也沒有想到要麻煩什麼更高層的領導。他來到黃盛派出所,找到民警小趙。這個小趙平時見了任候耕總是滿臉的巴結,這回,任候耕便想賞他個臉,給他個好好表現的機會。於是,就把某人要轉戶口的事給說了。小趙滿口答應,可是,三四個月過去了,小趙還是沒想出辦法。說實在的,那時上麵來了政策,轉居民戶口的事也實在太難了。小趙覺得沒臉見任候耕,躲了幾次後,覺得這樣下去也不是個事,而且對自己的前途也不利。於是,他籌集了一萬塊錢,主動找到任候耕,一麵向他道歉,一麵送上這個大紅包,這樣才算了卻一樁心事。

任候耕如此威風八麵,他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村委會副主任的位置是太小了,他得再加把勁,弄個村支部書記幹幹。

幹支部書記首先得是黨員,可他連個黨員都不是。因此,入黨是第一步要做的事。當然,再難的事對於太爺來說,也能夠迎刃而解。

那時,黃盛鎮和新盛片區的幹部,都已經在任候耕的掌握之下。為了任候耕入黨員事,從區裏到鎮裏,大家都在積極地幫助做工作。按規定,入黨須經過支部討論報上級黨委批準,也就是說,任候耕本事再大,入黨還得經過南盛村這個小小的黨支部,經全體黨員討論才行。那時的南盛村黨支部書記已經換了個人,叫艾則鵬。艾則鵬有好多事情需要鎮領導和區領導幫忙,自己也就需要太爺任候耕幫忙。區鎮領導都把任候耕入黨的事作為一個政治任務壓了下來,艾則鵬也隻得全心全意地為這事動起了腦子。由於任候耕小時候在村裏名聲不好,後來名氣雖然大了,但也不是什麼好名氣。因此,村裏的那些黨員,反對任候耕的人也還大有人在。為了避人耳目,艾則鵬在提名入黨考察對象時,一下子就提了十幾個,然後把任候耕也包括在其中。

考察對象報到鎮黨委,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隻有黨員委員、人武部長梅小程剛從部隊轉業不久,他聽說了任候耕的事以後,很有些反感,便在黨員會上提了反對意見,道:“怎麼一下子提那麼多考察對象?”

任候耕知道後,立即趕到鎮政府,對梅小程道:“提一百個關你屁事!”

梅小程氣不過,就與任候耕對罵了幾句。不出一個月,梅小程便被調到另一個鄉。後來任候耕曾碰到過他,還當麵教育道:“識時務者為俊傑,你這個人不識時務!”

考察期滿,接著就是正式表決。鎮黨委和艾則鵬都商量過了,覺得任候耕在村裏有不少反對麵,怕討論時通不過。於是,鎮黨員還特別指派了組織委員老錢前來督陣。任候耕怕光有文官不行,還得派個武官來才可以。於是,他給黃盛派出所所長馬大山打了電話,馬所長便在第二天的黨支部大會上出現了。

南盛村的二十幾名黨員看今天的會議勢頭不妙,特別是那個派出所長,莫名其妙地在會場上轉來轉去,兩隻眼睛烏溜溜地直打轉,讓人有些害怕。於是,支部書記在宣讀了關於吸收任候耕同誌為預備黨員時,全場鴉雀無聲。艾則鵬趕快來個順水推舟,宣布表決通過。

令艾則鵬沒想到的是,當任候耕的預備黨員一轉正,自己支部書記的位置也動搖了。“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後來艾則鵬逢人便說。

在任候耕的指使下,黃盛鎮黨委書記榮洋江做了艾則鵬的勸說工作,認為他年紀大,可以退位了。但艾則鵬想不通,表示還能“為村民們再服務幾年”。

榮洋江不管艾則鵬怎麼想,就又派鎮黨委的組織委員老錢到南盛村召開黨支部會議,對支部領導進行改選。老錢說:“鎮黨委提名由任候耕同誌擔任南盛村黨支部書記,請大家表決。”黨員們要求投票表決,老錢隻好同意投票。很快,投票結果出來了,票數最多的還是艾則鵬,任候耕隻得了第四名。

榮洋江在黨委會上對南盛村的選舉工作很不滿意,特別是對黨支部書記艾則鵬近年來的工作很有看法。他認為艾則鵬缺乏進取心,南盛的工作沒有實質性進展,更沒有帶領群眾搞好經濟工作。在批了一通艾則鵬後,榮洋江提議由任候耕來擔任南盛村的黨支部書記,因為黨支部書記是可以由黨委任命的,鎮黨委有這個權力。

有個別黨委委員含蓄地提了不同看法,認為艾則鵬年紀雖然大了點,但工作經驗豐富,還應發揮點餘熱。於是,榮洋江便最後敲定:“這樣吧,任候耕幹書記,艾則鵬幹副書記,讓他再扶一扶候耕。讓他們互相彌補,互相配合,共同把南盛村的工作搞起來。”

其他委員當然不敢提反對意見。於是,任候耕便成為南盛村的最高領導。

南盛村離綮雲城隻有二三十分鍾的路程,交通便利,經濟發達。任候耕做了南盛村的“土皇帝”後,便大膽地將村裏的土地轉讓出去,從中撈了不少好處。他一會兒在南盛主持工作,一會兒又跑到綮雲城裏瞎忙乎,由於兩邊都安了家,這邊吃頓飯,那邊吃頓飯,另外還要照顧好海鮮樓的生意,這些雜七雜八的事,也真夠他忙的。

任候耕成為綮雲太爺,控製了綮雲高層的事,僅僅是傳說。但他憑著種種卑劣的手段一步步奪取南盛村的政權,卻是南盛村人人皆知的事實。有的村民當麵不敢頂撞他,但背後也在做小動作,千方百計地想把這個任候耕給扳倒。

在這些人中,最突出的要數鄭金龍了。鄭金龍是南盛村二組村民,幹農活和做生意樣樣在行,他是個相信這個世界上得憑真本事吃飯的人,對任候耕靠這種歪七歪八的手段過上好日子的人很看不慣。特別是有次任候耕因為收受了某人的紅包,而同意某人的新房地基侵占鄭金龍菜園地兩個平方後,他憤怒了,發誓非把這個南盛貪官告倒不可。

他偷偷去了一趟綮雲市檢察院,向他們當麵反映了南盛村村支部書記任候耕在村裏的種種劣跡,並且還提供了他搞到的一張發票,這張發票可以證明任候耕貪汙公款一萬多元。檢察院的同誌對鄭金龍狠狠表揚一番,表示在向領導彙報後,將派人對任候耕進行調查。

不料,鄭金龍還在回南盛村的路上,任候耕便得知鄭金龍在舉報他,而且舉報的內容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任候耕奇怪了:“這個鄭金龍,他是怎麼知道我的事情的?怎麼會知道得這麼詳細?難道他也像我一樣……不行,此人竟然想偷學我的招術,用我任候耕多年來練成的獨門功夫來對付我,哼,這還了得!”當下,任候耕便招來一幫人,要他們務必盡快滅了此人。

這天晚上八點多,鄭金龍正在自己皮件廠的辦公室裏看報表,忽然燈黑了,他以為是停電,趕忙去找蠟燭。

蠟燭還沒找到,門口突然闖進三個蒙麵人。鄭金龍沒法看清他們的臉,但他們手裏的匕首卻亮閃閃的,看得分明。

鄭金龍熟悉自己的辦公室,趕忙往裏間逃竄。三個蒙麵人一邊追一邊用匕首猛砍。等他跳窗而走,逃到安全地點時,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被他們砍了個遍體鱗傷,鮮血不停地一滴一滴往地上滴。

鄭金龍在報案後住進了醫院,並且請法醫作了鑒定。然而令他奇怪的是,公安部門竟然沒有立案。他知道,公檢法都聽任候耕的了,他想與任候耕鬥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遲早要沒命。

出院後,他便丟下妻兒,獨自逃往中緬邊境的山區,做一些小本生意。

在他離家出走後,任候耕以鄭金龍拖欠稅款為由,將他的那個皮件廠一步步蠶食了去。皮件被廉價變賣掉不說,後來連廠房都轉給了一個外地人。他的妻子兒女怎麼哭都沒有用,在南盛村也待不下去了,後來,妻子帶著孩子回到了娘家,靠種幾畝地養活三口人。

可憐的鄭金龍,就這樣一直躲在中國最南端的山溝溝裏。他怕任候耕的人找到他,不敢與家人通信,偷偷地寄幾次錢,也是從外地輾轉而來的。在那個鬼地方,他一待就是五年。要不是後來任候耕出事的消息通過新華社傳遍了全中國,鄭金龍至今都不敢回家門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