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缺點的人不一定是壞人,況且現今世上沒缺點的人一個也沒有。黃善默就和這兩個有缺點的人交上了朋友,而且從養魚場開始就一直談得比較攏。鄧思變喜歡談談當前的農業工作,還有市裏的高層人物。童微明呢,則憨笑著與他談論社會上的種種新聞,談論黃善默的將來。有時,童微明還會把他從相書上學到的知識運用出來,給黃善默看相算命。看完相,童微明少不了要吹捧黃善默幾句,等到黃善默有些飄飄然時,童微明給他當頭一棒,說他是色運克了官運,在官場上混會有風險。然後,童微明就是一陣憨笑。黃善默忽然間的不高興,就被他的憨笑驅走了。他想童微明也許是在跟他開玩笑,更何況算命這東西能算得了數麼?說著笑著,童微明便給黃善默和自己各泡了杯咖啡,兩個人便洋兮兮地喝了起來。童微明這小子總愛搞點神秘,搞點洋派,接下來呢,他又愛談論點文學和音樂,忽又讓人覺得他很高雅。
朋友的作用畢竟是有限的,尤其是同性間的朋友。每次和鄧、童交往,經過一場海闊天空的瞎聊後回到宿舍裏,他就有一種悵悵然的感覺。有好幾次,他去找鄧、童兩位,都吃了閉門羹,便估計兩人都去泡妞了。他的這兩位朋友,和現今社會上所有的小夥子一樣,有空就想著找對象,且口口聲聲地稱之為泡妞。倘有一天他們真的泡上妞,甚至結了婚,那麼這兩個人作為朋友的意義,也就漸趨於無了。
黃善默想到這一層,覺得實在沒意思,便自個兒尋思著打發時間,比如,到綮雲江邊散散步,到電影院去看看電影什麼的。可惜現今的電影拍得臭死,黃善默不看也罷,一看便在心底裏從頭到尾罵個不停。電影沒意思,可又不可不看,因為在電影院外麵的夜生活,對他來說更沒意思。甚而恍若一片空白,根本談不上有意思沒意思。
很多時候呢,他就一個人獨自躺在郵電招待所的宿舍裏,歪七歪八地胡思亂想。
他拿起書翻了翻,發現現在的書也很沒意思。這些作家,原來竟和導演一個樣,全在糊弄人。你看看現在的詩歌,現在的小說,那都是些什麼東西,他黃善默堂堂一個大學生,看老半天竟看不出半點名堂。這是什麼藝術,全是傻瓜玩傻瓜的活。再說,黃善默讀了十幾年書,也覺得自己被讀笨了,看到書本就有些頭痛,他是再也不會愛看書了。
在這種百無聊賴的情勢下,他的腦子裏裝滿了種種飄飄然的影子,他的心底裏噴湧著淺淺的渴望。那自然是男女之間的那回事。
他的腦子裏飛進一個又一個女孩的影子,她們都是漂亮得不能再漂亮的絕色女子,和他美滋滋地相遇相戀。是的,倘真有這麼一個可人的女孩,整天陪伴著他,不,隻要每晚陪著他,他黃善默還會再有什麼煩惱呢?單位裏工作很繁忙,很吃力,可不知為啥,他覺得隻要有了一個心愛的女子,那些工作上的種種煩惱,便會很快地煙消雲散。這真是種神而又奇的感覺。
黃善默的心裏有不可見人的一麵。他常常這麼想。不過,他自己製止不住自己,他無法製止自己的卑鄙和無恥,無法叫自己覺得自己不惡心,他覺得黃善默這個人是不可能暴露在陽光下的,他的思想包含著無數有毒的細菌。換個角度說,這些有毒的東西,恰恰又使他快樂不已。每次毒性發作,便使他進入最最快樂的夢境。
黃善默歪躺在床上,不知道該怎麼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