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記(2 / 2)

就這樣一位對待小說的主,如果大家認為他的小說寫得不好,他能無動於衷?鬼才相信。雖然朋友們給他的小說提意見,他也能虛心接受,如果小說還未發表,所提意見他認為有道理,他也會及時地做修改,但我還是要建議,實在要說他什麼不好,還是先說他牌不行或者乒乓球不咋的。如果真的跟他談小說,你最好認真一點,因為這時他會特別認真,那態度,我感覺那是天底下最認真的態度——要知道,你們可不是在說其他什麼東西,而是在談小說啊。這與他跟人開玩笑時的“認真”態度絕對不是一回事——他開玩笑時也不嬉皮笑臉,弄得像真的似的,常常惹得一些不是很了解他的“姑奶奶”、“姑爺爺”們真的生了氣。他自己也說他是人來瘋,玩笑開順溜了,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在這一點上,他可不像寫小說那麼節製。

關於小說,他有他自己的一套看法,甚至搬出哲學、社會學嚇唬人,而且雄心勃勃。可我就是很少和他談小說,我不知道他著急不著急——我這麼天天和他在一起,而且是做編輯的,竟然不和他談小說,我真是罪過。相識相處幾年來,我最對不起他的可能是根本不誇他的小說——他的小說實際上是值得好好誇一誇的——非但是不誇,常常是挑毛病的,這一方麵是我做編輯的惡習,另一方麵,也是因為我覺得他寫得好是應該的。

隻要是不寫小說,他就是一個“動”的人,真正的人來瘋。2000年去寧夏在西部影視城,他到了什麼場地演什麼戲,到了張藝謀給鞏俐說戲處,他竟指崔艾真替代鞏俐作美人臥,自己蹲在一邊說將起來。一般來講這種時候我就是一個觀眾,在旁邊看著樂。他還對我說:“夢瑋,你怎麼不愛玩啊?”我心裏說,我也像你一樣人來瘋,哪還有你混的,給鞏俐說戲的就是我了;再說了,沒有我在旁邊看著,你還瘋個什麼勁。不過也說不定,有時好多人在一起,突然發現好長時間沒這個人的話了,一找,此人正不管不顧地發自己的呆呢——他又在琢磨他的勞什子小說了。

在如今這個“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社會裏,飛宇和我之流基本上屬於社會“閑雜”,物質上沒多大的雄心,也不要看多少人的臉色,受太多的擠兌。他妻子賢惠兒子健康可愛,生活上有動有靜,算得上是一個有福的人。而且,飛宇快人到中年了,各方麵都在走向成熟,前途不可限量。我還是要祝福他和家人身體健康,小說寫得越來越好,越來越大,大得站得下人,載得動人心,以成就他的小說大業。不過,關於小說他是不需要我說什麼的,他那麼長時間安靜地坐在書房裏,心裏肯定動得厲害。

他也祝福我。春節後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飯,他對我說:“兄弟,今年把婚結了。”我端起酒杯跟他的酒杯碰了碰,說:“今年結了。”這樣的話我已經向他保證過幾年了。飛宇不勝酒力,竟然把滿滿的一杯酒一下幹了;然後又倒滿一杯跟我碰了碰總結說:“今年結了。”一下子又全幹了。我這個不太容易有做弟弟感覺的人此時竟有了點做弟弟的意思。飛宇和我之間誰為兄誰為弟本不打緊,不過他對“平頭弟弟”一說還是有些看法,他雖然在家裏是老小,不過我知道他還是一心要做哥的。反正我家裏已經有個弟弟了,就讓你做哥,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