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讓人流淚的石頭(1 / 1)

二00六年九月七日,我們乘車由斯德哥爾摩抵達挪威首都奧斯陸。挪威是一個海岸線特別長的國家,國土麵積三十八萬平方公裏,南北長達兩千多公裏,而東西相距最窄處隻有兩公裏。這裏的主要資源有石油、天然氣、木材、還有發達的漁業。據說挪威西北部有世界上最大的峽灣地形,山海倒影,景色絕美。

但挪威有將近一半的國土在北極圈內,那麼夏季,他們可以看到奇妙的北極光,太陽幾乎不西沉。而冬季,他們也將麵臨永遠的黑夜。首都奧斯陸是一座依山傍海的城市,每年的諾貝爾和平獎就在這裏頒發。

而關於挪威,我最早的記憶是那位劇作家易卜生,他的《羅娜的出走》曾經是中國話劇舞台上最經典的劇目,也影響了一代中國知識女性對於自我價值的反思。而今年,恰巧是易卜生誕辰一百周年,我在挪威歌劇院門前看到了用中文書寫的橫幅標語,因為中國劇作家代表團也前來參加紀念活動。

很難想象,兩個相距如此遙遠的國度,會因為一部話劇而心相應,情相依。也可見,當年的挪威劇作家對人性的思考,對世態的洞察,大大啟迪了曾受封建思想禁錮的中國新青年。

而文化的構成是一種群體性的,它不同於科學發明,可以獨立構思,獨立創建。所以在易卜生的時代,文學藝術領域一定出現了許多優秀的人物。

我正這麼想著,導遊將我們領到了維其蘭雕塑公園。這兒是由雕塑家維其蘭自一九二四年開始,用二十年的時間完成的全部雕塑作品。

公園的麵積很大,這裏大大小小的雕塑作品應該有上千件,從進門之後的橋欄、橋墩開始,青銅的、大理石的、漢白玉的雕塑作品都有,而以大理石雕塑最為撼人。

這裏的雕塑作品,已不再是簡單的人體比例,也不僅僅是生動的人物造型,而是人生,是歲月,是刻骨的愛。

他用雕塑的形式定格了人的一生從出生到死亡各個層麵的豐富與壯美,雖然也有沮喪與無奈,病痛與垂老,但那流淌在石雕作品中的摯愛卻在遊人的視線裏倘徉。

最為震撼的作品是一組由一百二十一個人體組成的十七米高的人生塔,人生百態,喜怒哀樂都在那柱體的環繞中交織。靜靜地仰視,人的一生啊,短暫卻永恒。而喜怒哀樂都是一種美好!

圍繞著人生塔的環形台階上,又有數十組定格人生各個片段的組雕,有嬰兒的誕生,有喂乳的母親,有嬉戲的孩童,有青澀的少女,有被父親嚴厲批評的少年,也有熱戀中的男女,有性愛中的伴侶,有相濡以沫的夫婦,還有共患難的家庭……人生啊,在我沿著台階層層繞行之中,那些悲歡,那些得失,一切都平淡了下來,隻剩下無盡的愛,對生命,對世事,對這個世界的愛。

挪威的天空,出奇地藍,白雲靜靜地駐在空中,也仿佛要定格一段永恒。我在藍天白雲下,仰望這些石雕,輕輕撫摸著光滑的表麵,以及那些因為人體的扭動而出現的折痕,心底突然盈滿了淚。眼前的景象已不再是石頭,不再是雕塑,而是生命,是我們每個人鮮活的一生。這兒有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現在,和我的未來。

而在上個世紀的二三十年代,挪威藝術家就能以如此龐大的群雕形式,來揭示愛與性,喜與悲,可見文明的步伐已超前我們近一個世紀。

在中國,有一個美麗的傳說,說有一種木魚石,這種精美的石頭會唱歌,她能給善良者以歡樂,也能給勇敢者以幸福。

而在挪威,在維其蘭雕塑公園,這些堅硬的大理石正在講述著善良者的歡樂,勇敢者的幸福。

我曾經讀過這樣一則小故事,一群孩子在圍觀雕塑家工作,當雕塑家在巨石上用鐵錘慢慢地敲出了一個少女美麗的麵孔和婀娜的身姿時,孩子們好奇地問雕塑家:“你怎麼知道她藏在石頭裏?”

是的,藏在石頭裏的是人類對永恒的美的構想,藏在石頭裏的是藝術家對生命本源的領悟,藏在石頭裏的是上蒼對世間萬物的憐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