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夫已經在往臥室門口走,現在,他震驚地轉回來麵對莫斯卡,蒼白的臉上寫滿憤怒和不信。
“這是什麼狗屎玩意,沃爾特?”他說,“我們一整個冬天都辛辛苦苦,現在好不容易都安排好了,你卻退出?這可不好,沃爾特,你不能這麼幹。”
莫斯卡咧嘴笑對沃爾夫的憤怒和激動,這樣他才能有理由不為退出而覺得羞愧。他知道自己對不起沃爾夫,但他也很高興那白臉混蛋變得這麼凶。
“這見鬼的怎麼回事,沃爾夫,”他說,“我們又不是黑幫,那隻是個想法而已。要是六個月前我可能會那麼幹,但現在我得考慮女人和孩子,要是出什麼事,他們怎麼辦?再說了,幾個月後我的結婚許可就能弄好,我不需要那麼多錢。”
沃爾夫克製住自己的暴怒。“聽著,沃爾特,”他用友善又講理的語氣說,“你三四個月後就要回美國了。也許你已經在這裏攢了一千塊,也許還能在黑市上再賺一千塊,那一千塊是我幫你賺到的,沃爾特。回美國後你得找套房子,找份工作,還有其他各種屁事。你會需要錢的。”然後,他的語氣中透出一絲被傷害,懇切地說,“你這樣對我不對,沃爾特。我也有損失。我不能再滿街跑找個搭檔,我需要一個信得過的人。來吧,沃爾特。很容易的,我們不用擔心警察,他們抓不了我們。再說了,你什麼時候開始害怕幾個蠢德國佬了?”
“不行。”莫斯卡說,又喝了一口啤酒,另一隻手扯開T恤扇風,他說,“上帝,真是熱啊。”
“上帝,”沃爾夫用手摔門,“該死的,跟那黃種猶太人和那色情狂艾迪混久了,讓你沒膽子了嗎?我以為你沒那麼糟的,沃爾特。”
莫斯卡把啤酒罐放到梳妝台上。“聽著,沃爾夫,別把我的朋友扯進來,別再那麼說他們。現在說說這筆買賣,沃爾夫,你這狡猾的混球,我知道你拿到婚姻許可了,所以你可以搞完這一筆然後飛回美國。可我得再坐等三四個月,我不怕德國佬,但我也不會搞出那麼一樁事還在不萊梅大搖大擺地走呢。如果我們要那麼幹,要麼幹完就跑,要麼拿到錢就把那些人都殺了。現在這兩件事我都不能做。我才不要整個夏天都得四處提防,一百萬美元也不行。”他頓了頓,然後誠懇地說,“不行,沃爾夫,我很抱歉。”
沃爾夫盯著地板,上下搖晃著腦袋,好像正在沉思某件他已經知道的事情,然後,他記起在軍官俱樂部裏副官逼莫斯卡就範的情景。他說:“你知道的,沃爾特,我可以把這整件事都搞砸,你和赫拉。我隻要往基地裏和憲兵那兒打個報告。你住在德國房子裏違反了軍政府的法律,還有其他一些能告上去的事。”
令他驚訝和憤怒的是,莫斯卡大笑出聲,然後說:“沃爾夫,看在上帝的份上,來喝罐啤酒,或趕緊滾出去。我不在乎跟你來黑幫那一套,但看在上帝的份上,別扯這一套。我不是你以前恐嚇的那些德國囚犯。”
沃爾夫抬頭,試著惡意地瞪莫斯卡,但這個穿得很少的軀體裏蘊含著那麼明顯的力量,他的瘦臉、薄唇和嚴肅的黑眼睛中有那麼多的魄力和自信,他隻能歎口氣虛弱地微笑。
“啊,你這狗娘養的,”沃爾夫認命地說,“給我一罐啤酒。”他搖頭悲傷地補充,“價值五千美元的啤酒。”他一邊喝著酒,一邊想著如何報複莫斯卡拋棄他的行為,但想不出真能幹什麼。如果他把莫斯卡交給憲兵然後自己回美國,那對這樁買賣毫無益處,沒有任何利益,卻有被報複的可能性。不,他過得挺好,有一小堆鑽石,還有不少現金,何必要冒惹上災禍的險呢?
他歎口氣,啜著啤酒,這麼好的機會很難放手,他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敢一個人幹。唉,他想,他得盡可能弄到更多的煙,在基地附近做生意,低買高賣,可能能搞到幾千美元。
沃爾夫向莫斯卡伸出手。“別記恨。”他說。他現在有點擔心莫斯卡可能會把他之前的威脅當真,不想在待在德國的最後幾周還得提防著,“我很抱歉剛才那麼凶,但失去那麼一大筆錢——忘了我說的話吧。”他們握了握手。
“沒事,”莫斯卡說,他把沃爾夫送到門邊,對他說,“也許你能自己搞點什麼。”
當莫斯卡走進起居室時,兩個女人都詢問地抬頭看他,她們從沃爾夫的大聲吵鬧中聽出了憤怒。寶寶現在不哭了,正睡在手推車裏。
“你朋友走得真快。”桑德斯夫人說。
“他想告訴我一件事,”莫斯卡說,然後他衝著正一邊看書一邊織毛衣的赫拉說,“沃爾夫馬上就要結婚了,他拿到許可了。”
赫拉從書裏抬起頭,心不在焉地說:“是嗎?”她蒼白的臉轉回書上低喃,“我希望我們的也快點到。”
莫斯卡走進臥室,又拿了一聽啤酒和一罐花生,把它們拿進起居室,打開罐子遞給兩個女人。她們都抓了一把。“你們確定不要啤酒?”她們都搖搖頭繼續看書。
大家坐著吃花生,莫斯卡喝著啤酒,兩個女人看著書。夏天來了,赫拉的頭發剪得非常短,她脆弱的麵部骨骼被一層薄薄的肌肉和皮膚包裹著,一根細細的藍色血管從臉頰一直延伸到嘴角。房間裏充滿夏日傍晚的溫暖和平和的寧靜,打開的窗外吹進一絲涼爽的風,吹動著印花窗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