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7h窄窄的一條小道在枯草橫生的平原上向東蜿蜒而去。路邊,到處是擱著荒的稻田麥地。遠遠望去,稀稀落落的村莊裏竟沒有多少人煙。

一輛犢車吱嘎吱嘎地從西邊駛了過來,兩旁跟著七八個身著皂衣白幘的差役一路緊走慢趕,個個累得直抹額角的熱汗。

坐在犢車上的河內郡粟邑縣縣令張汪扭頭瞧了瞧他們,眼神中頗為不忍,心底也暗暗歎了口氣。本來,他自己並不喜歡前呼後擁大擺排場的官僚行為,此番若不是兵荒馬亂、饑民四竄、盜匪橫行,他哪裏會調遣這些衙役護送自己出門行遊?

“爹爹……仲達哥(司馬懿字仲達)真的返鄉了嗎?”倚靠在張汪身邊的女兒張春華抬眼望著東方,喃喃地問了一句。她今年才十三歲,卻已生得身材娟秀,臉蛋也似粉雕玉琢的,煞是可愛,乍一瞧,還以為她是十五六歲的大姑娘呢!

“你呀!就知道惦念著你的仲達哥!——他是真的返鄉了……”張汪目光裏帶著幾分慈愛地看了看女兒,嗬嗬笑著說道。三天前,司馬懿、司馬朗兄弟二人送來了聯名請柬,邀請他攜全家赴溫縣孝敬裏司馬府相聚,當時張汪心底的第一個念頭便是定要帶上女兒張春華一道前去。他此刻又瞧著張春華,微微笑道:“春華啊!你和仲達幼時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你七歲時,他便跟著他父親去了京都洛陽,一晃就是六七年沒見麵呐!為父猜著你心底一直想念他,便帶了你一同到他家去赴宴相見。你和他見了麵之後,可要注意禮節儀態喲,要端莊大方、賢淑貞靜。莫讓他司馬家笑話我粟邑張家的禮教……”

“爹爹!瞧您說的什麼話?……”張春華聽到後來,不禁羞得滿麵緋紅,急忙側過臉去,避開了與父親對視,卻將目光投向了溫縣孝敬裏所在的那個方向,心下暗暗想道:是啊!這轉眼之間六七年的光陰便流水般逝去了,不知道仲達哥現在長成了什麼樣呢,還是像從前一樣文靜內向嗎?……

張汪這時閉住了口,在一旁將女兒的表情清清楚楚地瞧在了眼裏。他在為女兒暗暗欣喜之餘,又有一絲隱隱的憂慮:雖然自己粟邑張家和他們溫縣司馬家是故交,自司馬懿的祖父、潁川太守司馬俊時起兩家的交往便甚是密切……但這六七年間,司馬防一路飛黃騰達,青雲直上,竟做到了官秩為真二千石的京兆尹之職……他們司馬家還念不念這世交舊誼,會不會和我粟邑張家重續當年的秦晉之好呐?記得當年司馬俊在世時,有一次見到三歲有餘的司馬懿帶著剛滿兩歲的張春華在堂廊前玩耍嬉戲,說了一句:“春華聰穎可愛,堪為仲達之婦也!”當然,那也許是一句戲言,可張汪自己卻將它牢牢記在了心底。能和河內郡第一望族司馬家攀上姻親,這是張汪夢寐以求的。想當年,張春華的母親去世得早,自己膝下又無子嗣繼承家業,唯有春華這一個女兒——她的終身大事,可是自己下半輩子最要緊的大事呐!唉……此刻也隻有懇求月下老人顯靈,讓春華和司馬仲達的這門親事能夠姻緣天成、順順當當了!

就這樣抱著滿腹的浮思雜念,張汪父女一行在顛顛簸簸中終於來到了位於溫縣孝敬裏東首的司馬府大門前。

隻見巍峨的大紅木門洞開著,蹲在門前台階兩側的青石獅朝著每一位來賓威武而視。司馬家貴為高門豪族的不俗氣派,於無形無聲之中已是逼人而來。

一身儒袍的司馬朗、司馬懿兄弟此刻正立於台階之下,恭迎著遠遠趕來的親戚和賓客。

下了犢車,張汪攜著張春華向他倆走了過去。司馬懿遠遠望見,臉上笑意頓現,急忙伸手拉了拉正招呼著其他客人的司馬朗的袍角,向他微微示意。

司馬朗轉身一看,見是張汪父女,立時滿麵堆歡,也領著司馬懿疾步迎了上去,哈哈笑道:“張大叔、春華賢妹,侄兒與懿弟有失遠迎,還望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