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智除異己,司馬懿三做托孤輔政之臣 魏帝托孤(2 / 3)

張春華聽得連連點頭,麵現微笑,款款說道:“孫大人這一番分析實是鞭辟入裏,本末無遺。先前咱們一直不曾探查到夏侯玄、曹爽的幕後智囊是誰,如今既然已經是如此準確地搜索到了他,那麼,一切就都好辦了!孫大人、劉大人可有妙計以製之乎?”

劉放滿臉掛笑,看看孫資說道:“張夫人,孫君既已將這一切情形了然於胸,他亦必是腹藏良謀的了。孫君,你就不要再藏著掖著,痛痛快快地講出來吧!”

孫資虛辭了幾句,麵容一正,直視著張春華,緩緩言道:“孫某近來苦思數日,已經想出一條調虎離山之計。今年秋季兗州、青州一帶糧穀歉收、饑荒成患,而桓範身為大司農,專管官倉繳糧事務。我等可從中書省、尚書台兩方聯手發力,將他派往山東一帶巡視災情、開倉賑濟。桓範他不是一向自詡事事以恤民愛下為先嗎?這樣一來,桓範縱有疑心,也無從推辭,隻得以國家公事為重而離京遠出……智囊既去,咱們對付夏侯玄、曹爽就更有把握了!”

坐在他對麵的司馬昭聽到這裏,沉吟了片刻,猶豫著問道:“孫大人,倘若桓範固執己見而不肯受詔離京外出呢?還有,陛下和曹爽他們萬一也不肯放他離京呢?”

“這一點,孫某事先已經想到了。”孫資慢慢撚著胡髭,冷冷說道,“他若固執不去,咱們就鼓動禦史台裏的監察禦史上書抨擊他漠視民生,不念民苦,屍位素餐。以桓範剛毅不屈之個性,必定不堪其辱而自行離京赴去的!”

“很好!很好!到底還是孫大人精敏老練,鮮有人及!”張春華聽得喜笑顏開,“依本夫人之見,驅出桓範之後,下一個欲予排擯的便該是夏侯玄了。他的底細,咱們也摸得差不多了,他如今既是與後宮郭氏關係甚僵,與曹爽一家亦似同床異夢,咱們對付他應該是比較容易一些……”

說到此處,她抬起手來指向司馬師、司馬昭兄弟道:“孫大人、劉大人,你們日後在宮中施展大計之時若有用得著我家師兒、昭兒的地方,盡管開口吩咐就是!”

“夏侯大人,請在此稍候。”內侍將夏侯玄領進後宮觀景室,躬身而道,“陛下在溫涼池中沐浴完畢之後,便來此室召見您。”

“好的。”夏侯玄應了一聲,就在室內一張錦墊胡床之上坐了下來。那名內侍拿眼角的斜光暗暗瞥了他一下,低垂著頭,靜靜地退了出去。

閑得無事,夏侯玄不禁遊目四顧,卻看到室中的鏤花檀香木壁上懸掛著一幅幅字帖。他自己本也是一個酷愛書法之人,便走上前去細細觀賞。

但見那些字帖上寫的是一篇篇《道德經》裏的章句,認真看去其中的字體寫法卻是極富特色:那一點,迎麵便似繁花怒放一般鮮活醒目;那一撇,自右便如一綹青藤一般蜿蜒靈動;那一捺,向右則似鸞鳳展翼一般回環飛揚;那一豎,恍然恰同一脈清泉一般涓涓而下;那一橫,宛然又若碧波疊疊一般起伏而來!當真是字中有畫,畫中現字,字畫融一,交相輝映!觀看這一張張字帖,完全便如欣賞一幅幅美輪美奐的圖畫。這樣的字體,既有荀爽字體的端重方正,又有曹操字體的雄渾大氣,還有鍾繇字體的圓融靈活,實在可謂造詣非凡!最難得的是它蘊畫於字、字畫合一,令人賞心悅目,別有一番異趣!

夏侯玄看得興起,如癡如醉地一帖接著一帖看將下去,不知不覺之中已跨進了觀景室後堂的門檻——他一抬頭間,正看到一位絕色女子在裏邊席地而坐,提筆練字。原來,曹叡宮中多以才色兼具之昭儀、才人為女史官,專門代他批閱中書省、尚書台的文牘。不用說,這位女子亦是後宮女官無疑。

“這位姑娘的字體好生漂亮——似字非字,似畫非畫,字中有畫,畫中有字!”夏侯玄一時忘了所在,隨口便深深讚道,“卻不知姑娘這一筆好字是師承何門何派?本座實是神往之極!”

他一邊說著,一邊大咧咧地徑自走了進來。

那女子仍是握筆繼續而寫,恍若未聞,一直待他邁步走近,方才擱下手中毛筆,斜起眼來朝他嫵媚之極地一笑——她這一笑恰似電光石火,一閃即滅,無聲無息無痕無跡,但足以勾人之魂、蕩人之魄!

夏侯玄一瞧之下,饒是他修為有素,心神也不禁為之悠悠一漾——他正自暗暗一呆之際,那女子猝然一頭直撲進他懷裏來,同時將自己的發髻一扯,衣裳一揉,嬌呼了一聲:“救命啊!有淫賊!”

“什麼?夏侯玄被人舉報在宮闈之中調戲才人石英?”曹爽聽到自己麾下禦前禁軍校尉尹大目報來這個消息時,不禁大吃一驚,“別不是有人造謠誣蔑吧?”

尹大目是自幼便與曹爽、夏侯玄一道玩耍長大的親兵侍衛,和曹爽、夏侯玄的關係一向十分親密,所以對夏侯玄的個人安危亦是十分關切,一大早就特地跑來向曹爽報訊。他聽得曹爽此問,就十分焦急地答道:“這事兒不是別人故意造謠誣蔑的,夏侯大人從昨天起就已經被羽林軍扣在後宮偏室裏了。具體的事情經過,屬下尹某也不太清楚。但郭貴妃身邊的侍婢曲蘿也出麵指證,她當時進觀景室後堂之際看到石才人和夏侯大人正摟抱在一起。現在,陛下已經讓人將這個消息嚴密封鎖,不準外泄,並請武衛將軍您進宮一談……”

曹爽一聽,不禁憤憤地跺了跺腳,恰在這朝廷青黃之交的緊要關頭,這個夏侯玄卻鬧出了這樣一樁違禮越矩、傷風敗俗的事體,這可如何是好?而且,他先前也曾聽聞這石英是當今陛下最為寵愛的內廷女官之一,夏侯玄若是真的調戲了她,麻煩可就大了!他也不及多想,急忙一揮手,吩咐道:“大目,你且先回去偵候此事的進展情形,本將軍更衣整裝之後馬上就來……”

“那,尹某便進宮去了……武衛將軍您須得趕緊入宮到陛下麵前為夏侯大人求情啊!”尹大目也不多話,拔腿便匆匆而去。

曹爽目送著他跑出裏屋,正欲吩咐下人去拿朝服來穿上,這時從屋門外麵倏地閃進了他的三弟曹訓,一把抓住他的袍角,低聲道:“大哥且慢!”

曹爽一愕,側頭看向了曹訓:“你做什麼?”

曹訓轉眼瞧見四下無人,才朝曹爽貼耳問道:“大哥當真是要前去陛下那裏為夏侯太初求情麼?”

“太初為人清高明潔,怎會幹出那樣的事體?他必是遭人陷害的。為兄當然不能袖手旁觀了!”曹爽點了點頭。

“大哥——小弟也是剛從禁軍步兵營裏得知這個事兒後急忙趕回來的!這一次夏侯玄恐怕真的是栽到家了!郭貴妃的侍婢都站出來指證他行為不軌了。大哥,你且聽小弟一言,恰在此時,你萬萬不可前去宮中出頭解救夏侯玄!”曹訓兩眼急速地轉動著賊亮的光芒,一直緊緊抓著曹爽的衣角不放,“就讓陛下自行裁斷處置去吧——你就對外宣稱自己腿疾猝發,一時不能出府。”

“這……這怎麼行?”曹爽狠狠地瞪了曹訓一眼,“數日之前,桓伯父離京出巡賑災事宜之際,就曾經苦口婆心地勸告為兄與太初遇事排難之時定要異體同心,通力合作,萬萬不可心存歧念。他這番諄諄教誨言猶在耳,為兄如今事到臨頭焉可不顧太初的安危?”

曹訓“哎呀”一聲連連搖頭擺手,直道:“大哥你放心!這事兒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說破了天,它也就是調戲一個才人的事兒!當今陛下聰明睿智,值此用人之際斷斷不會重懲夏侯玄的。隻不過,夏侯玄這個執掌宮門守衛之職的衛尉肯定是當不成了!”

“撤了他的衛尉一職還不嚴重?如今我曹氏宿舊貴戚之中,能夠與為兄聯得上手共同對付司馬氏一黨的,就隻有這個夏侯太初了。為兄此刻若不救他,日後必噬臍莫及啊!”

“唉!大哥你總是喜歡把胳膊肘往外拐!他夏侯玄固然幫得著你,小弟和彥弟他們就幫不著你?對付司馬黨,你何苦非要拉一個外人來聯手不可?咱們自家兄弟這麼多,恐怕要比夏侯玄他們來得可靠一些吧!”

“三弟,你……你……你怎會這般想?”曹爽聽了曹訓這話,就似觸了電一般悚然一驚,詫異非常地盯向了曹訓。

曹訓毫不回避他的直視,捧著他的雙手,顯得極為誠懇地說道:“小弟是真心在為我曹家的未來著想啊!如今陛下的身體是什麼狀況,朝廷上下文武百官幾乎都是心中有數了。那麼,他對自己身後的顧命輔政大臣人選名單必定也在深深的醞釀之中。不消說,你和夏侯玄原本必是這下一任顧命輔政大臣名單中的兩個重要人選。

“但是,眼下夏侯玄突然鬧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無論此事是真是假,他的名望都必將大大受損。因為司馬氏一黨一定會抓住這件事兒大做文章,令他難以翻身。所以,他此刻若想接任顧命輔政大臣之位,已是希望渺茫!這樣一來,在魏室宿舊親貴之中,就隻剩大哥你有這一份資望榮升輔政之座了。正所謂‘百花齊謝唯我放,一枝獨秀占盡春’,豈非天助大哥也?你又何必再去為夏侯玄多生他事?”

“這……”曹爽身子一僵,緩緩地坐回了榻床之上,用手掌不斷地摸著油亮亮的腦門,“這件事兒,且讓為兄好好靜下來想一想。”

“啟奏陛下,曹爽將軍之弟曹訓來報,曹將軍正欲應詔進宮之際,突然在府門前跌了一跤,摔傷了腿脛,故而一時不能入宮議事,懇請恕罪。”

內侍躬身俯腰尖聲尖氣地稟奏著。躺在龍床上的曹叡聽了,悶悶地咳嗽了幾聲,揮了揮手,讓他退了出去。

郭瑤端著一隻銀碗,盈盈然趨近前來,婉聲而道:“臣妾恭請陛下用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