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樂公主自幼兒養在武則天娘娘身旁,看慣了女皇帝那種獨斷朝綱的威風,便異想天開,說男兒可為皇太子,我女子何獨不可為皇太女?便天天在中宗皇帝跟前絮聒,求父皇冊立她為皇太女。那中宗皇帝聽了,不但不加深責,還嗬嗬大笑,撫著公主的脖子說道:“俟你母後做了女皇帝,再立我女為皇太女也不遲呢!”安樂公主一句話聽在肚子裏,便天天在背地裏串哄著母後韋氏,仿則天皇帝故事,臨朝聽政,她滿心想望韋後臨朝以後,可早日冊立自己為皇太女,將來或有和她祖母則天皇帝一般君臨天下的一日。今天也說,明天也說,韋皇後的心腸果然被她說動了。這韋皇後因中宗在房州幽囚的時候,有惟卿所欲為的私誓。待進宮複位以後,仗著患難夫妻的名義,處處專權攬事,無形中,中宗已被皇後鉗製住了。後來,韋皇後聽信了安樂公主的話,便漸漸有預聞朝政的意思。每值中宗坐朝聽政,韋後便在寶座後麵,密垂帷帳高坐帳內,一同聽政,每有臣下奏事,皇帝尚未下諭,隻聽得嚦嚦鶯聲,從帷帳中度出來,替皇帝判斷了許多朝政,下了許多上諭。從此以後,韋後因中宗皇帝體弱多病,常常勸皇帝罷朝,皇後便實行垂簾聽政了。一切權力,一切事務,都從皇帝手中奪了來,獨斷獨行,她處處行著威權,處處用著私情,比則天皇帝時候還要厲害十倍。中宗皇帝念在患難夫妻份上,也不好意思去禁止她,韋後的氣焰,一天強盛似一天,中宗皇帝便也一天退縮一天,終日躲在宮中,找幾個美貌的宮女調笑解悶,所有軍國大事,全聽韋後一個人主持。那安樂公主見母後握了大權,她想望做皇太女的心思愈切了,她便天天向韋後說著。韋後每日坐朝,也令安樂公主陪坐在一旁聽政。中宗又因上官婉兒深通文墨,又能處治朝政,便也命婉兒掌管製命。這婉兒的勢力,也便不小,婉兒在則天皇帝時候,便已和武三思私通了,三思出入宮禁,一無避忌。自從韋後回宮以後,三思仗著有護駕之功,益發肆無忌憚,在宮中和一般後妃任意調笑。有一天,三思懷中正擁抱著婉兒在禦花園柳蔭深處,喁喁情話,讓韋後走來撞破了,婉兒見皇後身旁沒帶隨從侍女,便遞過眼色給三思,三思也便會意,見皇後正站在台階上,臉上並無怒容,便也大著膽子上前去一手扶住皇後的玉臂,扶下台階來,婉兒見皇後一手搭在三思的肩上,隻是笑盈盈地對自己說道:“昭容,好樂啊!”婉兒忙低頭退去。這裏,武三思便用盡平生溫柔功夫,伺候著韋後。從此以後,韋皇後和上官昭容同走上一條道路,後妃二人,同心合意的十分親密。那武三思仗著後妃二人的寵愛,卻一天驕橫似一天。韋後常常在中宗皇帝跟前,說了武三思的好處。直把三思拜為司空之職,遇有緊急大事,皇帝便改扮做平常百姓模樣,出宮來悄悄地臨幸司空府第,和三思商議著。三思府中,也養著許多美貌的姬妾,每見皇帝臨幸,便把府中的姬妾傳喚出來,在皇帝跟前歌的歌,舞的舞。君臣二人,對坐著拍手歡笑。三思府中養著這許多銷魂蕩魄的美人兒,便快活得連宮中也忘記去了。韋皇後見三思久不進宮來,心中便鬱鬱不悅,便是在中宗跟前,也是唉聲歎氣的。這時正值春日困人天氣,晝長無事,韋後心中思念三思,便覺精神頹喪,百無聊賴。中宗知道皇後思念三思,便命太監去宣召武三思進宮。韋後見了三思,頓時笑逐顏開。韋後平日在宮中愛賭雙陸遊戲的,便和武三思對坐著賭起雙陸來,韋後故意撒癡撒嬌的,逗著三思玩笑,中宗皇帝手中握著一把牙簽兒,還替他二人算著輸贏的數兒呢。正在這時候,內侍進來奏稱,丞相李嶠,有要事進宮來麵聖。中宗皇帝丟下了牙簽,急急出去。這裏韋皇後見中宗出去,便把雙陸一掀,撒得滿地,一聳身倒在三思懷裏,兩人手拉著手兒進寢宮去了。從此,韋皇後把個武三思霸占住了,上官婉兒卻落了個空。
從來絕色的美人,天也見憐,豈肯使她空度著無聊的歲月呢?早有一位兵部侍郎名崔湜的,做了入幕之賓。上官婉兒萬分地寵愛他。當初,崔湜原是桓敬的心腹。這桓敬是唐室一位忠臣,眼看著武三思專權跋扈,便私地裏結識了崔湜;因為崔湜常在宮中出入,桓敬借重他做一個耳目。這崔湜如何能出入宮禁?隻因他長得十分俊美,則天皇帝時時傳他進宮去問話。崔湜又長於文才,和上官婉兒吟詩酬答,兩人十分投合。後來,中宗下詔,命上官婉兒執掌詔製,常在外舍起坐,崔湜無日不是陪侍在一旁的。從來佳人才子,沒有不相憐相惜的!當初上官婉兒和武三思尚結一份私情,見了崔湜,神情之間,若即若離。如今武三思被韋皇後管住,丟下婉兒一個人孤淒淒的,一縷癡情,便全寄在崔湜身上。他二人,有一天同在禦書房中辦事,便情不自禁地幹下了風流事體。崔湜的父親崔挹,官拜禮部侍郎,父子二人同為南省副貳,是唐朝以來所未有的盛典。崔湜的弟兄崔涖、崔液、崔滌,說也湊巧,他弟兄四人,個個都生成眉清目秀,麵如冠玉,崔湜一個一個地引他們進宮來,和上官婉兒見麵,婉兒見了這許多美貌少年,一時裏愛也愛不過來。從此,上官昭容行走坐臥,無時無刻沒有這崔家弟兄四人追隨陪伴在一旁的。上官婉兒常常在宮中設宴,一個美人兒中間,坐著四個少年兒郎,在兩旁陪著飲酒說笑,行令賦詩。崔湜一心迷在上官婉兒身上,不但不替桓敬做耳目,反倒在三思一邊,把桓敬的計議行事,盡情去告訴三思。三思大怒,和韋皇後說了,矯詔盡殺五王,把桓敬刺配到嶺南地方去。這崔湜官升到中書令,弟兄三人各據清要。崔湜對人常常自誇為王謝之家,在家中日日開宴,對一班賓客說道:“吾之門第及出身曆官,未嚐不為第一!大丈夫當先據要路以製人,豈能默默受製於人?”當時,朝中女權甚大,除韋皇後,上官昭容和安樂公主以外,那太平公主也是一向在宮中掌大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