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落石出(1 / 3)

“逗我好玩嗎?”

“你不喜歡嗎?”

“不喜歡。”

“那我不逗你了,我們來真的吧。”

總裁的私人電梯緩緩上升,48樓到了,秘書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攔住電梯門,半鞠躬地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言總的辦公室就在這一層。”

常野打量了一下,咖色的地毯鋪滿了整個大廳,外麵的玻璃房裏坐了四五個人,門上寫著“秘書辦”,看來都是為言總服務的。再往裏走,就是幾張真皮的會客沙發和一個茶桌,遠遠看到一個很大的實木辦公桌,一個60歲左右的男人背對常野坐著。

秘書把常野帶到後就關門退了出去。常野坐在沙發上,等了好幾分鍾,前麵的男人才把旋轉椅正了過來。

“讓你久等了,晚霞一天隻有一次,不看完太可惜了。”

常野瞪大了眼睛,麵前的人長得就像自己的翻版,隻是多了一些皺紋,頭發稀薄了一些,眉眼幾乎一模一樣。

“小北說找到你了,我想先見見。”

常野不知該怎麼稱呼,麵前的人是他的父親嗎?

“還不叫我嗎?”

“叫什麼?”常野想既然什麼都不記得了,不如直接一點,免得繞彎子。

“看來你真的失憶了。”

麵前的男人點了一根雪茄。

常野皺了皺眉頭:“室內可以抽煙嗎?”

“哈哈哈哈——”麵前的男人誇張地大笑起來,“他們隻說你失憶了,可沒跟我說你變傻了啊,這棟大樓都是我的,我言海納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誰敢有意見?”

常野抽了一張紙巾捂住鼻子:“這棟樓有中央空調,你在這裏抽雪茄,煙味很久都不會散,二手煙對身體也有損害,我建議你一定要抽的話可以等我走了之後。”

言海納躺在旋轉椅上,抬著眼睛打量常野:“若不是你這張臉,我真不相信你是我兒子。”

常野冷笑一聲:“可能我真的不是你兒子。反正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啪!”一個水晶煙灰缸被摔在地上。

“你放肆!”

常野歎了口氣:“我知道為什麼你們沒有找我了,我們根本就合不來。”

“你——”言海納氣得站了起來,拿起一遝文件丟在地上,“你自己睜大眼睛看看,我沒找你?你從小就叛逆無賴,不好好讀書,小小年紀就逃學去夜店鬼混!還偷錢!騙錢!透支信用卡!隻有弄錢的事你才會上心,錢弄到了不是去賭博就是去花天酒地,除了要錢經常一兩個月見不到人!你失蹤了我沒有報警是因為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又幹了什麼違法的事!我偷偷去查了,終於查到你跟女朋友坐私人飛機從香港去澳門賭博,遇上大霧飛機掉海裏,我派了多少人去打撈,花了多少錢,海有多大,你知道嗎?”

看著麵前暴怒的言海納,常野咽了咽口水,他沒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是這樣——一個玩世不恭的混賬公子。

可能是他以前太混賬了,老天也看不下去,才給了個機會讓他重新做人的吧。

“爸——”常野內心鬥爭了很久,終於說服自己勉強喊了一句。

麵前的言海納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打斷,怒火一下子被熄滅。他看著眼前的兒子,還是那張臉,眼神卻變得溫和很多。他聽秘書說他兒子自己開了一家酒屋,經營得還不錯,這讓他頗感意外。這個從小到大沒讓他少操心的兒子經過了這一次事故,似乎變了個人,如果真的是這樣,他倒是還要感謝這次事故了。

“你過來。”言海納對著常野招招手。

常野順從地走了過去,言海納仔細端詳了一番:“是我言家的兒子。”

常野看著言海納鬢角的白發,突然有點感慨,這些白發裏有一部分應該是他當年的功勞吧。

“晚上我們全家人好好地一起吃個飯。”言海納大笑著,“你媽還不知道你回來了,我晚上要帶個醫生,我怕她高興得暈過去。你知道的,你媽可沒有我這心理素質。”

確實,兒子失蹤了五年,本來都以為死了,現在突然回來,當爹的還可以先看完晚霞再回頭,這樣的人不做大事都難。

晚上的家宴設在星辰集團自己的酒店裏,常野在路上就已經問過楊秘書,他叫什麼、他今年多大、他有什麼喜好。

楊秘書跟了言總很多年了,算是常野的半個叔叔,他很好奇:“小少爺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常野搖了搖頭,他甚至有點不習慣一個年紀比他大的人對他畢恭畢敬地喊小少爺。

“小少爺,你的名字是言南辰。言家有兩兄弟,你是老二,哥哥叫言北辰,名字都是老板取的。老板白手起家創辦了星辰集團,我們集團下麵的產業很多,你看到的街邊的這一排房子也是屬於星辰集團下的星辰地產,我們還投資了電影,最近還有一部上映了票房不錯的,老板最初是靠做餐館起家的,現在的主業裏有兩家酒店,還有南部唯一的米其林三星餐廳……老板快七十歲了,現在一部分的星辰集團的事都是交由你哥在打理,你哥已經訂婚,老板說等你哥生個孩子後,他就退休去帶孫子。”

常野想到剛剛那個一臉嚴肅地欣賞晚霞的老頭子,“撲哧”笑出聲,放過孩子吧,就他那張臭臉,小孩兒不嚇哭才怪。

常野……哦,準確地說應該是言南辰推開包廂的大門,一桌的人都抬起頭來看著他,一個大約六十歲的胖婦人,“嗷”的一聲飛撲上來,抱住常野號啕大哭,楊秘書在他耳邊提示:“這是你母親。”

“媽……”這句“媽”常野喊得艱難無比,他直到現在還覺得這一切都是別人的故事。在今天之前,他無數次地幻想跟家人團聚的場景,無數次地幻想自己到底是誰,可這一切都揭曉時,他又覺得很不真實,仿佛在玩一場豪門的角色扮演。

常野被胖婦人緊緊地箍在懷裏,胖婦人的兩隻手就像兩個大鐵鉗,他被箍得連呼吸都困難了,而且胖婦人的聲音也很大,一直在他耳邊號,他想到自己的盛世美顏,實在很難跟眼前這個長相平凡的婦人聯係到一起。

常野偷偷地問楊秘書:“這是我的親媽嗎?還是後娘?”

“砰——”

頭被重重地敲了一下,胖婦人擦了擦眼淚:“老娘懷胎十月生下你這個壞種,我不是你親媽誰是你親媽?從小你就調皮,我為你操了多少心,幾年了你一點音信都沒有,如果不是北辰找到你,我們都以為你死了!老娘就想不通了,你們倆都是我生的,怎麼差別這麼大!肯定是北辰像我,你接了你爹的壞種!”

言海納一臉委屈,他一個跺跺腳南部的經濟都會抖三抖的商業大鱷,在老婆的口中永遠都是“沒用”“壞種”“窩囊”“不愛衛生”……偏偏他還習慣了,老婆對他越惡劣他越覺得親切,畢竟外麵對他笑臉相迎的人大部分都是為了錢,老婆雖然凶悍卻是陪他白手起家的女人。

“來來,跟你哥打個招呼。這幾年你不在,都是他在幫你爸打理生意,幫了你爸不少忙。”

常野抬頭看去,大圓桌的邊緣,坐著一個跟自己九分九相像的男人,他們對望著彼此。常野忍不住又一次在心中感慨,老媽的基因都去哪兒了?他和哥哥還有爹三個人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唯一區別就是氣質吧!言海納眼神裏是商人的精明和狠厲,言北辰則是透露出一股高知分子的書卷氣,整個人禮貌謙和,至於他自己,楊秘書之前給他看了他以前的照片,站坐皆毫無規矩,一看就是讓家長糟心的那種紈絝子弟。

“還有,這個是你嫂子,過來跟她打招呼。”胖婦人拉著常野走到圓桌的一邊。胖婦人手上的幾個大金鐲子互相碰撞乒乓作響,彰顯著主人的身家和品位。

對比他娘穿金戴銀掛滿全身的配飾打扮,那個是他嫂子的女人顯得非常素雅,一條淺米色的連衣裙,脖子處有一條六芒星的項鏈。常野看到那條項鏈,突然心裏痛了一下。

女人也看著他。她長了一張瓜子臉,臉很白,頭發披在肩上,既沒有染色也沒有燙,除了脖子上的項鏈也沒有戴任何首飾,妝也很淡。她坐在言北辰邊上安安靜靜的樣子,整個人看起來有一種舒服的氣質。

常野主動伸出手:“你好,我叫常野。”

女人愣住了。

“哎喲!”

常野的頭又被胖婦人狠拍了一把:“什麼破名字?你叫南辰!你是不是連你媽叫什麼都不記得了?”

常野摸著頭,他終於知道言海納為什麼這麼怕老婆了,但他還是捂著後腦勺嘟囔:“楊秘書說過,但我不太記得了。”

“薑彩霞!”

“好的,記住了,薑……”常野還沒說完,後腦勺又挨了一巴掌。

“你個小兔崽子還想直呼你媽我的名字,叫媽——”

“好了,弟弟剛回來,還有點不適應,我已經通知了呂醫生,明天會給他做個全身檢查,我們先吃飯吧。”

看得出言北辰現在在言家說話已經相當有分量,他一席話,言母也乖乖聽從。

不知道為什麼,常野總覺得對於他的回歸,言北辰似乎並不是很開心。反倒是他嫂子,時不時地抬頭看他一眼。

星辰酒店的菜很精致,常野終於知道自己的廚藝是從哪兒來的了,言海納靠餐飲發家的,為了教育子女不能忘本,從小就要餐廳的大廚到家裏來教他們做飯,以至於他跟言北辰都有一手不錯的廚藝。

可能是他前後反差太大,導致大家都有點不習慣,紛紛在餐桌上吐槽他以前幹的混賬事。常野聽得冒冷汗,幸好他失憶了,他完全不想承認之前那些事是他做的。

飯後,言海納想讓常野直接回家,常野卻堅持他還需要去店裏處理一些事。言海納想了想答應了,讓楊秘書開車送他。

回去的路上,常野忍不住問:“楊秘書,我很好奇,我爸媽感情都很好,家裏條件也不錯,為什麼我以前那麼叛逆?”

“談不上叛逆吧,誰家孩子不調皮?”

“打住,客套話我可不想聽。”

楊秘書皺了皺眉頭:“真想聽嗎?有些事記起來不一定是好事。”

“不知道的感覺更討厭。”

楊秘書深吸了一口氣:“你性格比較活潑好動,你哥性格比較沉穩,其實每個小孩兒都有自己的性格,這倒沒什麼,隻是那時候老板和老板娘的事業還在起步,每天忙完回來看到的不是你把家裏翻得亂七八糟就是你的阿姨又告狀,人一累就容易暴躁,小的時候你沒少挨打,再加上你哥又特別沉穩,你們倆一比,老板娘就特別愛罵你。

“我記得有一年你哥生病了,高燒不退,老板娘急得要命,一晚上都抱著你哥,給他擦身體物理降溫,可能是忽略了你,你趁著老板娘不注意在洗毛巾的水盆裏倒了半瓶潔廁靈,那個潔廁靈也沒顏色,老板娘當時心急沒注意,結果你哥被毛巾擦拭過的地方沒多久就又紅又腫,老板娘這才反應過來,心疼得要命,弄清楚是你使壞後,狠狠打了你一頓,質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你卻反問你母親,如果不是哥哥而是你生病了母親會不會也像現在這樣緊張。”

常野皺了皺眉頭,難怪他覺得言北辰不喜歡他,以他當年頑劣的性格,他哥肯定吃了不少虧,對他冷漠也是正常。

酒屋到了,常野跟楊秘書道了謝,下車。

他很少在這麼晚的時候走過酒屋門外的路,一簇簇的花,在月光的照射下靜靜散發著幽香。

常野推門進去,錢米樂背對著他趴在吧台上,球球也在。

聽到門響,錢米樂揉揉眼睛回過身來,球球更是急得在吧台上扇著翅膀咕咕直叫。這一刻,常野才感覺到真實,這才是他熟悉的生活。

聽說常野原來是言海納的兒子,錢米樂羨慕得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你聽過言海納?”

“怎麼可能有人沒聽過,商業大鱷呢!你知道他外號叫什麼嗎?‘笑麵閻王’!曾經為了趕一批房產項目,要求三批工人輪班,日夜不停地趕工,當時還因為趕得太急出了一起事故,腳手架散了,有個年輕的水泥工從上麵掉下來……”

“死了?”

“沒有,那人命太大,12樓摔下來都沒死,但是摔斷了脊椎癱了……”

常野歎了口氣,突然想起什麼,問錢米樂:“你怎麼還沒睡?”

“等你啊。”

“我沒鑰匙嗎?”

“我怕你跑了沒人給我發工資。”

常野在錢米樂後腦勺拍了一巴掌,這是他今天跟他媽學的,果然打起來特別解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