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魯成他們在那充分發揮想象力,可呆坐著的小乙卻在一陣陣後悔。
自己真不該衝動啊,現在反倒被他們肯定了猜想並想象得八九不離十。而且許貫中的好意又使對方猜到了自己的一些難言之隱。
小乙,姓燕名青,北京人,自小父母雙亡,被盧員外收家中養大。其間,盧員外盡心培養他,吹的彈的,唱的舞的,拆白道字,頂真續麻,學得樣樣精通,無有不能,無有不會。又見小乙一身白肉似雪練,盧員外又叫一個高手匠人與他刺了一身遍體花繡,卻似玉亭柱上鋪軟翠,與世無雙。
因此外人都道是盧員外是把小乙作心腹撫養成人的,盧員外自己也常把小乙說成“我那一個人。”很親密。
但小乙在長大成年的過程中自己慢慢也明白了一些事情。錯了,人們包括他自己都錯了,盧員外並不是在把他培養成心腹之人,或者說不是通常的那種大戶家中從小培養的心腹管事。
盧員外家裏有很大的生意,但盧員外從沒讓小乙去學習家中事務;盧員外武藝很好,家裏也有一班打手,可盧員外從沒教過小乙什麼武藝;也有大戶人家從小供個讀書人出來,可盧員外隻請些藝人來教小乙那些吹拉彈唱、玩字戲詞一類的東西。
小乙很聰明,學啥會啥,他也曾為此少年得意,可等他慢慢自己會想事後,就突然發現他所學的東西倒不是無人在學,且還有很多人在學,但那都是女人,是女子們自願或被逼去學這些東西。是女兒的,是為將來好賣給好價錢、落個好歸宿;是使女的則是主人為了自己的快樂。那盧員外讓自己一個大男人去學這些供人玩樂的東西幹什麼?
所以人道是盧員外像溺愛兒子一樣供著小乙學這些玩樂的東西,可小乙自己明白,世上沒有哪家家長會如此溺愛孩子的,就是他們哪家孩子自己去偷學了也要被責罵為敗家子,盧員外就能如此糊塗的養一個不是兒子的敗家子出來?
事實上也是,盧員外花了心思、金錢培養了小乙,但小乙若被去培養啃書,此時也大概能得個秀才舉人了;就是去培養做家中官事,現在也該是個有本事的管事了。可如今小乙卻隻會些玩樂的東西,他現在二十多歲了還是插手不上家中的事務,而那個五年前救回家來的李固現在卻已是家內的事務都總管,管理著四十多個各方管事。
那他這個從小培養的心腹倒底是啥心腹?在小乙被要求刺了花繡,並經常要脫衣給盧員外看時;當小乙發現不光女人可給男人玩,男人也可給男人玩後,小乙就有點覺悟了,是“玩物心腹”。因此小乙在很早前就已開始了自己的反抗行動。盧員外不教他這個“心腹”什麼武藝,小乙就在外麵自己偷偷學相撲一類的身法,並且練了一手奇準無比的小型弩——川駑箭。小乙怕自己淪落為男寵,他就刻意表現出自己隻喜歡女色,稍大就經常混在紅樓青摟風月叢中,博得了一個浪子稱呼。
小乙是個百伶百俐之人,慢慢就被他玩出了名聲,也算是北京城內家喻戶曉的人物。如此,小乙擔心的事就沒能發生。而現在盧員外還是把小乙當心腹放在身邊,可小乙明白,自己因沒有走上盧員外希望的道路而實際上並不是盧員外真正的心腹,盧員外表麵不說,但實際上對小乙非常失望。隻是小乙畢竟是被盧員外養大的,不管盧員外究竟是出於什麼目的來養他但養育之恩總不能不報,因此小乙一直在內心尊敬著盧員外,在盧員外麵前始終是在真心對待。
可這些都是小乙自己的內心苦楚,外人隻道盧員外與他是情同父子,哪知裏麵存在著道道裂痕?如今,卻是又被這個魯二一語道破。小乙在那獨自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