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後悔極了,如果上次能處理得好一些,讓費天銘能給丁闌一個解釋,道一個歉,就不會弄成這樣了!
丁闌忽然伸手,拍了她額頭一下:“星兒,你呀,別想那麼多!隻爭朝夕,這可是你告訴我的至理名言……”
倪星星勉強笑了笑。
兩人從廚房出來,施一航坐在沙發上看手機。
那倒還挺正常的。
隻是小寶什麼時候歪到他身邊去的?雙眼依舊黑黝黝地熄滅著,鏡麵反射出他手機屏幕的畫麵,但偏著頭,背靠沙發,整個身子傾斜……怎麼看怎麼覺得這貨在偷看人家手機屏幕?
倪星星心裏犯嘀咕:“一航,今天多謝你了…”
丁闌遞了杯飲料給他,當然是那種貴死人淡而無味的,和倪星星自己從冰箱拿的完全不同。
倪星星和施一航當然無話可說,丁闌打了兩句圓場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三人沉默著喝飲品。
要在以前,有施一航的地方,倪星星肯定有多遠躲多遠。
可這是在丁闌家。
倪星星其實還有一層擔心,施一航近段時間老找丁闌,雖然聽他上次說兩人關係還沒深到打探隱私的地步。
可根據她對施一航以前多次的痛苦感悟,他不打聽才怪!
此人說話尖酸刻薄,往往以你好的名義關心你,關心得你七竅生煙。
丁闌可沒她這麼強韌的神經。
他到底有沒有亂打聽?
“叮咚!”有信息來了。
她垂頭,男朋友小寶的頭像閃動。
“根據我掃描施一航和丁闌麵部肌肉表情,用人類表情的大數據分析,兩人正處於生疏而客氣的階段,以此推論,他們確實才剛遇見,施一航還沒來得及問丁闌的私人隱私。”
咦,她才這麼一想,小寶怎麼知道的?
它能鑽進她的腦子裏?這太可怕了!
倪星星趕緊問。
“星星,是根據你們三個人的性格推測出來的,我是你的男朋友,當然得想你所想,如果我是你,我也會擔心的,施一航是個情商很低的家夥,葉闌性格敏感,最近身上又發生大事,你是她的朋友,當然會擔心她了,你瞧,你都不敢問丁闌心裏有沒有對費天銘徹底放下?”
倪星星釋然,然後驚訝,看了眼沙發,赫然發現,小寶姿勢更離譜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曲著的腿站直了,探出半個腦袋,自上而下看施一航的手機。
施一航一點也沒發覺。
估計先前偷看不了全貌?
這隻東西還能一心幾用?
在偷窺之餘還能給她發信息還讓人一點察覺不出來?
倪星星迷惑了,拿手機發信息問:“你怎麼發的信息?”
她死盯著小寶。
“我會進行內部運算,數據流動的時候,你們查覺不出來的,就像你們的手機,在內部進行著運算。”小寶沒動,信息又來了。
倪星星不懂,隻好不問。
手機“叮咚叮咚”直響,丁闌側頭看她,笑問:“誰啊,大半夜的,很忙嗎?”
施一航在手機屏幕劃著的手指停頓了一下。
倪星星看見了,忽然想得瑟一下,裝著不在意地說:“新交了個朋友,還挺聊得來……”
丁闌看了施一航一眼:“是嗎,改天介紹一下,讓我也認識認識?”
施一航收了手機,扯了扯嘴角,說:“朋友?打遊戲催人上線組隊的吧?她會有什麼朋友?”
倪星星血往上湧,差點把手機捏爆,抬起頭,看清他眼神裏的挑釁,吸氣平靜地說:“多謝你關心,還真是我一個新朋友……”不經意般地說:“哎,還沒決定和不和他交往呢……”
施一航仿佛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哈哈笑了兩聲:“倪星星,那你可得快點下決心了,趁著人家還不識廬山真麵目,要不然……”。
“要不然什麼!”倪星星臉漲得通紅,騰地從沙發上站起。
和以前一樣,施一航在想盡一切可能羞辱她,就是為了報複她先向他提出的分手!在角色爭取失敗後,對兩人的關係倪星星越來越感覺疲累,她永遠達不到他的要求,也永遠追趕不上他,兩人見麵,永遠在吵。
終於,在一頓大吵後,倪星星提出了分手,她還記得她說出分手兩字後,施一航俊美的臉一下子變得鐵青,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質問:“你敢,你居然敢!”
分手之後兩人住得近,路上還經常遇得著,他對她變本加厲地冷嘲熱諷,尖酸刻薄。
倪星星事後從幽暗的人性角度分析,也許他認為分手,也應該是他先提出來,而不是由她。
像他這樣精英階層前途無量的人,怎麼能被一個女屌絲拋棄?
這種拋棄讓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傷害,所以,他才要加倍地討還?
倪星星甚至有些後悔,當初讓他先提出分手就好了,誰讓她嘴快性子急呢,隻要沉得住氣,再這麼下去,他遲早會先提出分手的,到時隻要她順水推舟就行了。
她曾經努力過的,可事情往往不盡如人意,她對自己失望,也敏感地查覺到了他對她的失望,這種失望到最後都演變成了互相指責和爭吵。
就像現在,無論她做什麼,他都找得出理由來諷刺。
她身上的缺點被他的一張嘴擴大了無數倍,讓她一見到他就心虛氣短。
想到他成了她的鄰居,倪星星無來由地煩躁。
他眉頭挑得老高,拉長了聲音:“要不然……原形畢露時就難看嘍!”
“你!”倪星星瞪著他,心說以往有段時間,她怎麼會覺得他曾經好看過?還想過和他發展下去?
丁闌趕緊攔著:“行了,行了,怎麼說著說著兩人又吵起來了?”
叮咚,信息來了。
倪星星後退垂頭看手機:“星星,施一航是不是吃了臭豆腐?”
“?”
“難怪他的嘴那麼臭。”
倪星星撲哧一聲笑了。
丁闌看了眼施一航,搖頭,笑著問倪星星:“還是你那朋友?”
倪星星收了手機,忽然淡定:“不是組隊打遊戲的隊友呢。”
施一航臉色忽然間鐵青。
丁闌看了看她,又看看施一航,說:“瞧你。”
倪星星吃吃地笑,發信息給小寶:“小寶,怎麼把施一航這尊神請走?”
“他確實挺討厭的,想不到我和這種人是競爭關係!”
倪星星茫然,等想通了就笑,看了眼站在沙發上的機器人玩具,還真是的,並排兩隻,一個前任,一個現任,都不靠譜!
她真正的男朋友到底在哪兒?
丁闌順著她視線也望沙發,走過去把小寶抱起:“星兒,你把它也抱過來了?”
倪星星說:“通電後還挺好玩的,什麼都能答。”
施一航掃了一眼,回答丁闌:“那當然,我們公司新產品,會好幾國語言,有幾千G各種資料,會自己分析對答我們的問話。”停了停淡淡地說:“教個初高中生足夠了!”
你不加最後這句你會死啊!
倪星星垂頭拿手機,飛速打字:“這貨什麼時候能走?”
叮咚一聲,有信息過來:“我分析,施一航已經坐立不安了,在十秒之內,他會站起身來告辭……”
“不會吧?心想事成?”
“據我剛才收集他的數據所知,他在漫無目地的瀏覽網頁,根據他手指翻動網頁的速度來分析,他焦躁得很,網頁停在了那首《擁抱你離去》那首歌的歌詞上,這是他潛意識裏的真實需求……”
倪星星看短信咽口水:“小寶,你真在偷看他手機?”
“我這是在收集數據,為你服務,我隻是個機器人而已,人類的道德律法不適合我……再說了,我是高科技產品,這種互聯網的數據分析,小意思啦……”
倪星星抬頭,丁闌懷裏的小寶黑黝黝的雙眼忽然閃了閃綠光。
倪星星垂頭,對著手機短息歎氣,它模擬人類的壞習慣也惟妙惟肖。
施一航忽然站了起來,對丁闌說:“我先走了,明天還要上班呢。”
他眼角都沒再掃倪星星一下。,丁闌隻好站起來送他到門口。
當然,倪星星也對施一航視若不見,屁股都沒挪一下。
丁闌送了施一航出去,回來,坐沙發上,看了她一會兒:“星兒,真有新男朋友了?”
倪星星先看了一眼小寶,這貨緩緩移動屁股,一寸寸地往丁闌那邊移,探頭,偏,看她左手拿的手機的屏幕。
又在收集數據?
她撲哧一聲,差點笑了出來,趕緊捂嘴:“沒,沒有,我也就隨口說說,氣氣施一航。”
“瞧你,把施一航氣走這麼開心,他人不錯啊,工作穩定,人品性格都還好,也不知道你怎麼非要和他分手!”丁闌把小寶抱了起來,摸它的頭。
“哈,你搞清楚,不是我要和他分手,是他想和我分手!”倪星星說:“隻不過我先提出來!”
“我看不像,星兒,你看,你搬到這裏,他也跟來了,依我看,他對你還有點想法!”
倪星星隻覺好笑:“怎麼可能?”
丁闌撫著小寶的頭,把它的臉扭過來擰過去地玩:“星兒,難說啊。”
小寶忽然眨眼,轉頭,看她。
丁闌嚇了一跳:“這東西會動?”
倪星星趕緊走過去接過小寶:“是啊,你沒聽施一航說,這東西是他們公司研發的,是個智能機器人,會語音問答。”
丁闌不感興趣:“和我們研究院的那些替醫藥分類的機器人差不多,下個指令,也能給你端杯咖啡什麼的?”
倪星星沒見過,隻好說:“是吧,它功能也不多,就能擦個地板……你問它什麼,它能調取數據分析回答。”
小寶眼睛閃爍兩下。
倪星星忽然想起小寶說過的,她也不敢問丁闌費天銘的情況……猶豫了好一會兒,吞吞吐吐:“丁闌,你回來之後,費天銘那兒有沒有人打電話給你?”
丁闌頓了頓,伸手過去,取了茶幾上的飲料喝了一口,輕聲說:“沒有,隻聽說前同天他病情反複,回美國治療了,和……和何家的訂婚也取消了。”
“那你這次出國,不如順便去趟美國……?”倪星星問。
丁闌手指撫著飲料瓶身,光線透過縷空燈罩在她臉上織出朦朧幻影,她輕聲說:“不用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走了就是走了,這樣也好。”
倪星星偏頭看她:“丁闌,你真這麼想?可他身上還有你的腎呢!”
丁闌視線看著那燈罩,良久未動:“也許他就是我生命中的一劫。”
兩人再次沉默,倪星星隻好問:“好久沒見蕾蕾了,她還好嗎?”
丁闌歎了口氣:“還是那樣,隻和我說話,問她什麼都沒反映,隻喜歡玩瓶蓋。”
丁闌的妹妹丁蕾是自閉症患者,卻能用瓶蓋堆建出最精美的建築。
屋角處,放置了一個用瓶蓋製成的城堡,在燈光下照射下,或金屬或塑料製的瓶蓋顏色搭配合理,整個城堡精致之極,門框屋頂一應俱有,那是丁蕾五歲時送給丁闌的禮物,是她自己手工製作而成。
“丁伯伯研究的治療自閉症的新藥,沒有一點進展嗎?”倪星星實在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丁蕾喜歡的唯一玩具是瓶蓋,她各種瓶蓋搭建的房子,嚴絲合縫,構造精美,雖然是手工製作,但在倪星星看來,比外邊真實的都好看。
但誰能想到,那麼一個漂亮沉默的小姑娘到四歲依舊不會說話。
倪星星覺得丁闌家和自己家一樣,都有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煩惱。
“有點進展了,可她還是不願意和別人交流,連爸爸都不會叫。”丁闌歎氣。
“有點進展就好。”倪星星看了她一眼,突發奇想,問小寶:“小寶,小寶,你知道自閉症是怎麼回事嗎?”
丁闌好笑地看著她:“這東西會答你?”
“我不叫這東西,我叫小寶,是倪星星的……”
倪星星敢緊截住,捂它嘴:“閉嘴,別說不相關的!”
“好的,所謂自閉症,是一種兒童孤獨症,表現為言語發育障礙,興趣狹窄, 行為方式刻板……”
丁闌不感興趣:“哦?答得還挺準的。”
倪星星有種丟麵子之感:“能說點有創造性的嗎?別照抄百度百科!”
“好的,小寶經過大數據分析,再加上自己的邏輯推理,認為自閉症是人類的大腦進化到一定階段之後,產生的一種應激性變異,使大腦產生了神經內分泌失調,因為行為和正常人不同,因此被人誤解為智力低下,但其實,某些情況下,這種進化使某些人更能專注於自己的事,更擅長於一些需要重複勞作的工作,更能取得常人不能取得的成績,有很多數學家,小時候都有或多或少的自閉問題,正是因為他們有了一種專注於自己世界的能力,摒棄了一切外來力量的幹擾,甚至於把人類的感情摒棄於外,往往這種人,專注於某件需要不斷重複的事的時候,會帶來質躍性的發展,或許,未來科技突飛猛進,正是因為這種被人稱為病的自閉症……”
丁闌苦笑:“你這個機器還真能瞎編。”
“小寶沒有瞎編,小寶是經過大數據分析出來的……”它掙脫出倪星星的雙手,跳到地上,背著手哢哢地走。
倪星星打哈哈:“它說的這些,聽聽就好了……”她看見丁闌打了個哈欠,於是向她告辭,抱著小寶回到自己那屋。
回屋先用手機交了電費,隔了半個小時,才通上了電。
經過這麼一鬧,她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平時裏最喜歡的遊戲也沒興趣打,思前想後,老想著丁闌的事,又想起自己家裏,媽前段時間換了個醫生做理療,不知道好些了沒有?
她知道媽這時一定還沒睡覺,於是起身,給家裏打電話,電話響了好長時間沒人接,她心慌起來,正著急,電話終於被接了起來。
媽的聲音卻有些哽咽。
倪星星緊張起來,問:“媽?你還好吧?”
“還好,還好,瞧你緊張得,怎麼這麼晚打電話?你過得還好吧?對了,一航來過,那孩子不錯,又給我重找了個理療醫生,我的腿好了不少,前兒個下雨,也沒痛得那麼厲害……”
倪星星不敢放鬆,她知道老媽是演技是最好的,出了什麼事裝得沒事人一樣。上次車禍時正是她高考前夕,為了讓她不受影響,老媽硬是在差點被醫生宣布癱瘓時堅持每天晚上給她打一個電話,騙了她一個多月。
“媽,你真沒事?要不我回來一趟,反正工作也不多。”倪星星說。
“瞧你,又胡思亂想些什麼?都說了沒事了,別瞎耽誤你的工作,我哪有什麼事,就想問問你,你和一航怎麼回事?他這次來,心情不太好……你們又吵架了?好不容易找到個能容忍你脾氣的,你可別作!”
有這麼說女兒的嗎?
看她八卦勁頭這麼大,看來真沒事。
倪星星應付不過來,胡亂應了,正想找借口收線,那邊卻一聲長歎:“哎,我其實有點想你外婆了,前幾天是她的祭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老家看看?”
“媽,有時間我陪你……”倪星星說。
“對了,你外婆最喜歡那首歌……”
忽然間,低沉柔美的女聲從小寶嘴裏傳了出來:“走天涯,走天涯,天涯到處是我家,才從塞北衝風雪,又到江南看杏花……”
隨著音樂聲,它眼睛忽閃忽閃。
倪星星震驚地看著它,她隻想到了那首歌,並沒有說出名字,它是怎麼知道的?
那邊驚喜地吸氣:“星星,星星,這是不是夏夢唱的那首歌?你外婆最喜歡聽這首歌了……我想在你外婆祭日唱給她聽,可我忘記怎麼唱了,找了很久都沒找到。”
倪星星怔了,看著小寶,它眼睛依舊閃著,還是那幅可愛的萌樣子,可她卻忽然覺得後背發涼。
歌聲還在繼續,一曲終了,那邊吸著鼻子低低地說:“小時候,每當我睡不著,你外婆就抱著我,一定哼這首歌的……你小時候,我也哼過給你聽,你忘了嗎?”
收了線,倪星星抱起小寶左看右看,找到了它底下後背黑色的開關,按了下去。
咄地一聲,小寶眼裏的光亮消失了,手足垂了下來,她這才略微放下心來,回到床上,睡了過去。
……
“都怪你,升級升過頭了,地球上的科技能達到這種水平麼?看,把她嚇著了吧?”
“我一興奮,就忘了這不是我們自己那兒,不能直接讀取腦電波,采用的還是交互式交流係統,現在怎麼辦?”
“記住,我們一定要控製好度,地球人講究心靈相通,要讓她有心靈相通之感,但不能讓她有被窺探隱私的感覺,她前男友就是管得太多,被她拋棄了!我們如果被她扔進垃圾桶可就慘了!”
“哎,地球人真麻煩,想別人了解她,又不想讓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如果我們不能探知她的腦電波又怎麼能知道她在想什麼?反而相信什麼心靈相通這些形而上學的東西!”
“這確實是個哲學問題,但沒辦法,地球人就這麼矯情,我們要偽裝成地球上的產品,隻能按他們的思維方式來,讓她相信這世上有心靈相通這回事。”
“我們在費天銘的腦子裏的時候,就是按他以前想法來控製他的行為,讓他成為一個標準的花花公子,可還是搞砸了……”
老左老右陷入長時間的沉默,隔了好一會兒,其中一人才歎了口長氣說:“我查了地球上的資料,終於找到了原因,是所謂的愛情,書上說愛情能使一個人脫胎換骨,所以費天銘車禍之後的行為大變樣,而我們還按他原來花花公子的形象操作他,這才失敗了,這可不怪我們,我們那兒早沒‘愛情’這種莫名其妙,虛無飄渺的東西了,我們資料庫裏也缺少這方麵的指導,不能及時調整,才讓費天銘不能更新,有什麼辦法?”
“所以,老左,這次我們可得小心些,別再犯上次的錯誤!”
“不會的,你放心。”
“我看啊,地球男性還處在未開發的古老狀態,哪像我們氙星人,早摒棄了愛情這種東西,尤其是我們將軍,是氙星幾萬年來最優異的基因體,隻有他才能領導我們氙星人無往不勝!”
老左看了它一眼:“行了,想想下麵我們該怎麼做?”
老右醒悟過來,將軍不比其它人,並不喜歡過多吹捧,思索起來:“她關了這機器人,得想個法子讓這件事讓她不再懷疑才行,對了,桌子上有張照片,照片裏還有張以前的老畫報,提醒她。”
“在哪兒提醒?”
“夢啊,人類的夢是千奇百怪的,這可賴不上我們了。”
“也行,可我們還是得動作快點,趕緊找材料培養承載體。”
“對,首先得製出基本骨骼,還好地球上所有哺乳動物的骨骼原材料都一樣,我們得提取骨質裏的有效成份,複製出來,組成人類骨骼。”
“夢裏麵還得加上點東西?”
“幸好她喜歡吃一切肉質食品……”
機器人小寶的內腔之中,經絡密布,覆蓋延伸到電路板各處,在它中心處,一個透明繭形的物體在半空懸掛,裏麵浮動著五彩的顏色,時而吐出一些透明的泡泡來,像海洋,充滿活力生機。
………
倪星星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外婆還在,媽媽也健康得很,那時,家裏很窮,吃不起肉,可外婆有一手燉骨頭湯的好廚藝,為了讓瘦小的她營養充足,媽媽往往會買最便宜的骨頭回來,而外婆燉的骨頭湯能把人的牙齒鮮得掉下來。
老唱片機裏放著那首老歌,不停地循環往複。
那一日是外婆的七十大壽,媽媽特意請了人來給她照相,那時,父親還在,還沒有離家出走。
外婆穿好新衣服,放下了手裏的雜誌,坐在椅子上,讓上門服務的照相師傅照相,對,那本雜誌就是夏夢的電影海報。
外婆大壽過後,父親有一天說單位派他出差,卻一去就再也沒有回來,從此以後三年,外婆和媽媽輪流外出,把印好的尋人啟事貼滿大街小巷,到最後,派出所找到了目擊者,看到父親和一個女人一同離開的,於是做出結論,認為父親是和人私奔,自願出走,外婆和媽媽才死心了。
有人打電話到家裏,說看到了父親,在洪德街上。
倪星星恍恍惚惚的,似乎走到了那條街上,她真的看到了父親,他還是那模樣,卻老了很多,麵前有一個高大的男人,他們似乎在爭執著什麼?
忽然間,媽媽從馬路那邊飛快地跑了過來,邊跑邊向父親揮手,喚著他。
父親卻是一臉驚慌,向她揮手,高聲大聲,似乎在說:“別過來,別過來……”
隻可惜已經遲了,一輛大貨車從拐彎處直衝了過來,前照大燈發出刺目白光,那一瞬間,倪星星什麼也看不到。
等她再睜開眼,媽媽已經躺在了地上。
沒有大卡車,沒有父親,馬路上空寂而無一人,隻有她自己的腳步聲:“踢踏踢踏”:“踢踏踢踏”。
暗紅色的血液從媽媽的衣裳下流了出來,讓灰色馬路顏色更深。
遠處,天空中似乎出現了什麼,是一個形狀奇怪的雲彩?
倪星星滿頭大汗從床上坐起。
為什麼會做這麼奇怪的夢?
發生車禍時,她在緊張地準備著高考,明明現實生活中,她要在媽媽車禍一個月時才知道消息。
隻是個夢而已。
隻是個夢!
倪星星下了床,拿杯子喝了口水,又回去躺在床上。
……
“哎呀,糟了,老左,你怎麼又操作失誤,把一些封起來的數據流傳進了她的腦子裏?咱們不是隻讓她做個夢,提醒一下她那張舊畫報,給咱們上次失誤找個借口麼?”
“對,對,是我的錯,哎,手一滑,抖了一下……地球上物質和我們那裏相比太不相同了,不能盡快地製造出完美的機器體,隻能靠我們手工操作,出錯率太高。”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我們那漏洞,可別越補越多。”
“所以,咱們得盡快操作出基因承載體。”
“咱們還得一步一步來,這機器人功能還是別提升太快,降低出錯率!”
“可不,這次就是升級太快,讓她有了懷疑,欲速而不達啊!”
“怎麼也得挨到將軍醒過來,絕不能讓她把這塑料玩具丟了!”
“對!”
………
倪星星睜開眼睛,又想起了半夜裏做的那個夢,這個夢和以前的夢不同,直到現在,依舊清晰可見。
屋子還是睡覺前的樣子,鞋子東一隻西一隻的,衣服鹹菜般地堆成一團。
小寶呆呆地站在牆角,寂靜黯然。
書桌上,媽媽外婆的照片在晨曦之中發光,照片一角,露出了夏夢的海報畫冊,模糊印著她的歌曲。
它是分析了這張照片,所以才放出那首歌的?
倪星星遲疑了一會兒,看了眼亂七八糟的屋子,走過去,摸到它後背的開關,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