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兩儀大街上,一個中年男子帶著一個年方八九的小姑娘正在閑逛。
男子身材魁梧,器宇軒昂,手中搖著一柄折扇,龍行虎步,走在販夫走卒之間,顯得卓爾不群。
這男子不是別人,正是當朝皇帝李世民,跟在他身後的小女孩是他的十七女,高陽公主。
高陽的生母是齊王李元吉的寵妾楊姬,那年李世民發動玄武門之變,收編了太子和齊王的裙釵大軍,楊姬長袖善舞,驚才絕豔,李世民驚為天人,將其納入後宮封為昭儀,恩寵備至。
怎奈佳人薄命,未及一年,楊姬因難產而亡,撇下一女孤苦伶仃,李世民愛屋及烏,為女兒取名高陽,將她交於長孫皇後撫養。長孫氏待如親生,是以高陽長到九歲,尚不知皇後非其生母。
小高陽在父母的嗬護下茁壯成長,李世民雖然兒女眾多,但對這個聰明伶俐的女兒卻格外喜愛,經常抱著她放在膝蓋上逗樂,陪她玩耍。雖然失去了生母,但高陽的童年並未因此而受到影響,反而因為李世民內心對齊王姬的思念,得到更多的關愛和嗬護。
李世民視高陽為掌上明珠,經常帶著她參加各種儀式,滿朝公卿都知道皇帝寵愛十七公主,而李世民也絲毫不掩飾對高陽的嬌慣,凡是她提出的要求無有不從,一概照準。甚至俯首甘為孺子牛,親自趴在地上給小高陽當馬騎,這在內廷中是絕無僅有的寵愛。
因為李世民的特別寵愛,高陽對他也很是依賴,如影隨形,須臾不離左右。李世民非但不感到膩煩,還非常享受這份天倫之情,經常帶著她出入各種場合,露麵於大庭廣眾之下。
這一日,李世民閑來無事,帶著高陽微服來到宮外體察民情,順便造訪宰相房玄齡的府上。房玄齡是李世民素來倚重的大臣,兩人相交十幾年,既是君臣也是故友,近來房玄齡因病未朝,李世民一時心血來潮,想到房家去看看老友。
房玄齡其人,忠誠可靠,勤勉任勞,那年李家在太原豎起反隋大旗,房玄齡彼時年近四旬,一身布衣作書生模樣,腋下夾著一把傘,隻身來投,李世民非但沒有將他輕看,還委以重任,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是獨到的,房玄齡很快便成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及至後來,李世民登基做了皇帝,房玄齡位列台閣,依舊不驕不躁,兢兢業業,將各種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因其善於統籌謀劃,與決策果斷的杜如晦一道,被當時的人們合稱為“房謀杜斷”,給後世留下了一代名臣的典範。
平日房玄齡在朝,處理各種政務,李世民倒沒覺得怎樣,如今他病倒了,離開了宰相的崗位,李世民這才感到肩上的擔子猛然一沉,此時方悟房玄齡對自己和大唐的重要,是以一時動情,要以帝王之尊親臨房府慰問。
聽說父皇要微服出宮,高陽高興得手舞足蹈,從小到大,她一直待在皇宮中,對於宮牆外麵的花花世界充滿了好奇與神往,有時站在五鳳樓上,看著宮外熱鬧的大街,和街麵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禁生出無限憧憬,好奇心像貓爪似的,抓撓著自己的小心思,恨不得生出一雙翅膀,飛出去見識一番外麵的天地。如今得著機會,自然不肯放過。
高陽生怕李世民撇下她獨自出宮,像狗皮膏藥似的,粘著他須臾不離左右,李世民見小高陽如此迫切,隻得應允帶她一塊出宮。父女倆換了一身便衣,連個隨從也沒帶,大搖大擺地走出了皇宮。
李世民穿一身米黃袍衫,頭戴一頂翹腳襆頭,手裏搖著一柄折扇,闊步走在前麵,高陽紮著兩隻總角,像個小尾巴似的跟在他的身後。
高陽從未出過皇宮,鬧市街頭對她來說既新鮮又刺激,撲閃著一雙大眼睛,看到什麼都感到好奇,一時間目不暇接,興奮莫名。
李世民帶著高陽穿行於鬧市之中,一邊閑逛,一邊玩賞,不一會兒,來到兩儀大街的牌樓前,這裏是長安鬧市的中心,街道兩邊商鋪林立,鱗次櫛比,商品繁華,琳琅滿目,街麵上車水馬龍,行人穿梭,熙熙攘攘,一派熱鬧繁榮的盛世景象。
李世民眼見斯景,心情大好,手裏搖著折扇,沿著大街信步而行。高陽尾隨其後,左顧右盼,東張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