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從房玄齡府上回到皇宮,高陽將日間在長安街頭遭遇的驚險事件告訴了長孫皇後,長孫皇後聽後很是驚愕,想不到堂堂天子腳下,竟也發生這等大失民心的事情,於是提醒李世民整肅吏治,讓朝中官員貴戚約束家人仆從的行止,以免惡人誤國,失信於民,傷害社稷。但她哪裏想得到,那當街行凶的惡少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的娘家侄兒長孫澹。
李世民聽長孫皇後這般說,知道她與此事並無幹係,也就沒有點破。
次日早朝,李世民當殿講述自己在長安街頭遭遇的這樁醜事,讓百官引以為戒,約束家人仆從,並頒令有司,凡惡少惡奴行凶,家主問連坐之罪,皇親國戚,罪加一等。百官聞之驚悚,李世民遍觀諸人,發現長孫無忌竟未早朝,心中甚是不悅。
散朝後,李世民來到長孫皇後的宮中,看到長孫無忌赫然跪在地上,手裏提著一口匣子,正在向皇後請罪。長孫皇後這才知曉,原來昨日高陽所說的惡人竟是自己的娘家侄兒,頓時又驚又怒,但隨著長孫無忌打開那口匣子,她的驚怒之色頓時化作烏有,竟一時驚厥暈了過去。
原來長孫無忌提的那口匣子裏,竟然裝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不是別人的人頭,正是他的兒子長孫澹的項上首級。就連李世民也大出意料之外,沒料到長孫無忌如此決然,因為這件事,竟親手斬殺了自己的兒子。
長孫皇後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情緒過於激動,一口氣沒上來當場昏厥。李世民急招禦醫診治,一番推宮過血,長孫皇後這才睜開了眼睛,但看到侄兒的頭顱,又不禁掉下淚來。
長孫無忌匍匐在李世民和長孫皇後的腳下,痛悔其罪。李世民心裏像打翻了五味瓶,雖然長孫澹有罪,但罪不至死,如今長孫無忌將其斬殺,倒讓他生出幾分愧疚之情。他本要嚴厲斥責長孫無忌,可是見他的自罰遠遠超出了自己的預期,一時之間竟也不知該說些什麼。
李世民好言安慰了長孫無忌,讓他將長孫澹的頭顱帶回去,仍以皇親之禮安葬,又傳下旨意,此事到此為止,不準再有人提及。
李世民從皇後宮中出來,正要趕去書房處理政務,突然想起昨日的卷軸之事,於是命人擺駕欽天監,順道來找李淳風當麵詢問。
欽天監掌管天象觀察,推算節氣,製定曆法,曆朝曆代都有設置,其職能類似於現在的國家天文台。有唐一代,星象堪輿五行術數之學盛行於世,誕生了許多著名的術數相士,李淳風即是其中之一。
隋大業十三年,李家父子在太原起兵反隋,李淳風經李世民的好友劉文靜推薦,得到李世民的賞識,後來李世民登基為帝,欽命李淳風為欽天監監正,執掌天文曆法。
李淳風聰穎好學,自幼承襲家風,博覽群書,學識淵博,而猶喜鑽研星象術數,成年後遍訪名賢,學了一身洞察萬象的本領,為時人所推崇。他與魏征是好友,兩人私交甚厚,被魏征推為至人。
昨日魏征奉李世民之命,來到欽天監給李淳風送卷軸。李淳風正趴在屏風上繪製星象堪輿圖,聽到魏征大駕光臨,趕忙放下手中的毛筆,走出來見禮:“哎呀,是什麼風把玄成兄吹到我這來了,有失遠迎,恕罪!恕罪!”
魏征盯著滿屋子的圖書畫卷,嘖嘖感歎:“哎呀,還是李兄這裏學風濃厚啊,在下別來無事,奉陛下之命來給李大人送一幅卷軸。”說著將卷軸拿給李淳風。
李淳風接過卷軸,摘下套袋,展開來一瞧,立時神情大變。魏征見他神色驚異,知這幅卷軸必有蹊蹺,於是將李世民得到卷軸的經過跟他簡單講了,李淳風歎了口氣,說道:“不瞞玄成兄,陛下在街頭遇到的那位測字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家師袁天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