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雨欲來(1 / 3)

半個時辰後,一輛馬車離開州牧府,朝著城外的蓮花山而去。

馬車裏,蘇青梅哭的昏天地黑,肝腸寸斷,手中擦淚的帕子,濕噠噠地可以擰出水來。

阿琮長這麼大,第一次見到母親這樣不顧形象地嚎啕大哭,又害怕又難過,眼淚汪汪地縮在齊氏的懷裏,像隻可憐的小狗。

正午的陽光明晃晃的照進車廂,雲翡看著光線裏飄動著的塵埃,恍恍惚惚的好似在做夢,又好似做了十五年的一場夢,今天終於醒過來。

“去就去吧。”這是蘇青梅鬧著要去淨土寺,雲翡去請父親挽留時,他說的唯一一句話。

他當時正在芙蓉閣裏,吩咐丫鬟替二夫人布置臥房。聽見女兒的話,頭也未抬,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好似打發一個叫花子。蘇青梅已經沒有什麼用,他看在兒女的份上,沒有讓她下堂,委屈年輕貌美的林清荷做了二夫人,已經算是仁至義盡。

這種冷淡漠然的態度像是一盆冷水潑過來,讓雲翡從頭涼到腳。芙蓉閣裏龍鳳呈祥的紅木架子床,丫鬟正往上鋪大紅色的鴛鴦戲水錦被,好不喜慶。

雲翡從芙蓉閣出來,在回廊上坐了一會兒平靜心情。明媚春光地從繡鞋上一寸寸滑過去,但緞麵上嵌著的珍珠卻依舊光瑩。

她心裏赫然開朗,流光易逝,寶物長存。情情愛愛都是浮雲,銀子抓在手裏才是要緊。

她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對自己說,男人變了心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惜等她走進娘的房間,發現蘇青梅離家出走,竟然沒有私房錢,隻有細軟的時候,突然間覺得雙肩很是沉重。

她即不放心傷心欲絕的母親,又不放心把年幼的弟弟留給林清荷,隻好帶著雲琮跟娘一起走。

妻子兒女一同離去,雲定權竟然也未加挽留,隻是派了十幾名侍從跟在馬車後頭護送他們。

雲翡這才明白,原來薄情寡義,過河拆橋才是父親真實的模樣,幼年時那個和母親舉案齊眉伉儷情深的父親,隻不過是個假象。外祖父已經去世,蘇家的家產早已在爹一路高升的路上,變成了腳下的墊腳石,他連低頭看一眼的功夫都不會再有。

娘好似已經沒有什麼用了。就連她和雲琮,也成了可有可無的點綴,他名為州牧,實際已是楚地之王。有了權勢就可以娶很多女人,生很多孩子。

想透了這些,她不知不覺抱住了雙臂,城外的風,格外的涼,吹得心裏都是冷颼颼的。

蘇青梅年輕的時候,偶爾和雲定權鬧別扭也會回娘家小住,可她現在已經沒有了娘家,蘇永安去世,她將所有家產變賣,給雲定權招兵買馬。她現在能去的地方,隻有蓮花山的淨土寺。還好,當年因為求子她常來寺裏上香,捐了不少錢,與方丈淨心大師很熟。

蘇青梅越想越覺得委屈傷心。十幾年的夫妻,她自問對他掏心掏肺,全無保留。可是他卻這樣,在她毫無準備的時候,給她穿心一劍。

馬車出了城,半個時辰後到了淨土寺。淨心大師一看蘇青梅的情形,也不多問,立刻將寺院後麵閑置的禪房打掃出來,單獨給她騰出一個小院子,讓他們住下。

蘇青梅未出閣時是父親的掌上明珠,嬌生慣養的富家小姐,傷心欲絕之下,收拾東西一怒離家,並沒有想到這一出門,卻成了騎虎難下之勢。娘三個在淨土寺一住一個月,雲定權竟然不聞不問,好似已經忘了蘇青梅的存在。

十六年夫妻情分,抵不上一張十七八歲的臉。情竇初開的雲翡,還未體會到愛情的美妙,先被上了血淋淋的一課,真是無限唏噓。

看來還是銀子最可靠,最持久,埋到土裏都不會變。

蘇青梅豐腴瑩潤的臉蛋一個月下來瘦成巴掌大,眼中失去動人的神采,像是蒼老了十幾歲。從小錦衣玉食的阿琮,吃了一個月素齋苦不堪言,晚上做夢流口水喊吃肉,白天看著樹上的鳥兒,眼睛忽閃忽閃地冒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