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鷹飛翔的高度正在逐漸降低,在它的背上,樂麟終於體會到了什麼是日行千裏夜走八百,當然在西伯利亞凍原,這裏始終都是夜晚。在老鷹的背上,樂麟作了一個夢,他夢到和時雨霏牽手走在雨後的巴黎,但當他睜開眼睛卻發現隻是南柯一夢,不免有些失落開始後悔不帶時雨霏一起。
在空中辛苦了半天之後,傳說中還要兩天雪橇才能完成的旅途終於到了尾聲,他已經能夠看到遠方城鎮的輪廓——聖西伯利亞訓練營的總部“老營”就在眼前。
老營的城牆堅厚而巨大,在這極北苦寒之地建築風格異常宏偉,和先前到過的東營自是不同。鷹王的巨翼一展輕鬆的滑過老營的城牆,向著鎮中心的高塔而去,半空之中樂麟注意到老營共有五個巨大的建築,分別由龍虎獅象豹作為標誌,中心高塔的標誌就是帶翅膀的飛龍。
這個時候中心高塔前的廣場熱鬧非常,明亮的燈光下赫然是一個人頭攢動的集市,巨大的飛龍雕像前一個十人合抱的大鍾高高懸掛,遠遠望去叫人肅然起敬。
巨大的鷹王從人群頭上滑翔而過,帶起的大風把一些小攤也掀翻了,集市上一片叫罵聲。樂麟一個翻身從鷹背上躍下,感到自己的身體非常笨重,看來還要花點時間適應能力枯竭的日子。
這個集市和尋常的市集有所不同,幾乎看不到一般集市上常有的日用品,這裏除了甲胄、兵器和刀傷藥,再沒有別的可賣,但可以保證的是隻要你能想到的武器和防具,這裏就一定會有。各種火器,手槍、步槍、火箭筒、加農跑;各種冷兵器,匕首、長劍、大刀、梅花針;各種防具,盾牌、護膝、頭盔、鎖子甲……
比如說現在樂麟就站在一個刀具鋪前發呆,那單單刀鋒就長達一米五的巨大斬馬刀,要怎麼樣的身軀才能揮動啊……
刀具鋪子的老板是一個相當健碩的白發老者,他對樂麟笑道:“小夥子要買刀?這個大家夥可不適合你。”
樂麟好奇心起,問道:“那您覺得我適合什麼刀?”
“這把。”老板指著櫃台下一把無鞘的長劍,那柄劍有著幽暗的劍身,棕色的劍柄,它不起眼地躺在櫃台的角落,反而平添了幾分神秘。
樂麟笑了笑道:“我不是魔法師,為什麼向我推薦魔法劍?”
老板笑著指了指身邊的一個黑色的盒子道:“你看這個能力器,對你的運動能力幾乎沒有顯示,難道你會是運動異能者麼?”
樂麟笑道:“難道對我的精神力就有感應嗎?”
老板笑道:“雖然不是很強烈,但是還是有的。怎麼樣,這把劍不錯的啊。”說著他拿出一個小盒子,一麵打開一麵說道:“還附送初級魔法手冊,聖營地圖一份。怎麼樣?你剛剛來到這裏應該很需要。”
樂麟接過魔法手冊,放開第一頁就看到“光箭術”,笑道:“有沒有東西讓我試試看?”
老板指著店鋪邊上的木盾笑道:“就那個吧。”
樂麟拿起魔法劍,舞了個劍花按照手冊上的咒語,念道:“太陽下的精靈,我的朋友,請讓世界振奮吧!”三秒鍾後,魔法劍上聚起一個幽暗的光點,那個光點緩慢地飛到木盾上消失不見。看著眼前的情景,樂麟隻能苦笑,看來自己的能力還真的是枯竭了。
刀具店的老板抓了抓胡子,也有些尷尬道:“還不夠熟練,多練幾次就好。”
“多少錢?”樂麟笑了笑道:“我要了。”
這倒讓老板有些意外,趕忙道:“不貴的,一百美金。”
這還不貴?樂麟再次苦笑,這時候街道中心傳來行進隊列的聲音,他轉頭一看那是一大隊的重騎兵從街上經過,銀灰色的盔甲把人和馬裹得密不透風。“這些是什麼人?好威風。”樂麟問道。
刀具店老板道:“是艾哲爾大人的近衛隊,你別以為他們穿重甲就是為了威風,這些甲胄的重量都超乎你的想象,每日的隊列行進是一種修煉。”
樂麟恍然點頭道:“艾哲爾大人住在老營哪裏?”
“艾哲爾大人的住所在老營的東北麵。”老板重新打量了下樂麟,笑道:“艾哲爾大人不是那麼容易采訪道的,你千萬不要勉強,普通人能夠去看看大人住所前的大奔馬就已經是非常高的禮遇了。”他顯然不再視樂麟為異能者,而把他當作為初來乍到采集信息的記者了。
樂麟笑嘻嘻地把一百美金留在了桌上,拿起魔法劍順著大街向東北跑去。
刀具店老板看著他遠去的身影,收起鈔票,喃喃自語道:“外鄉人,花錢到挺痛快。”他的目光移到了店旁的木盾上,不知何時木盾化作了一片焦木,“這是?!”他吃驚的重新望向樂麟離去的身影,“不會是方才那點光箭做到的吧……”
艾哲爾的住所在老營的東北角,是一個巨大的庭院,紅牆碧瓦頗有中式風格。足夠並行八輛汽車的大門前,各有一匹高達五米的奔馬雕像矗立兩旁。
樂麟站在大門左麵的奔馬下,愣愣地看著張開四蹄的駿馬,那一飛衝天的架勢是自己向往已久的,但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不曾感受到,即便是坐在飛鷹後背上的時候,而現在,他竟然在那奮揚的四蹄中感覺到了……
“師尊說過,在這雕像前留戀的人,定是烈性之人。”
樂麟抬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望去,台階之上站著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一頭米色的頭發像火炬一樣豎著,一身白色的武士服,肩膀和腰際鑲著桔紅色的條紋顯得格外精神。
少年道:“奮揚的四蹄就像男人不滅的雄心,無論踏下的是什麼地方,都不會有絲毫遲疑,雄心將永不停止。”
樂麟笑了笑道:“這也是你師尊說的?”
少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自信地笑道:“是我說的。”
樂麟哈哈一笑道:“你是哪位?”
少年傲然道:“我叫上官獨步,武尊艾哲爾的弟子。你是誰?”
樂麟拍了拍奔馬的身體,微笑道:“我是樂麟,從上海來。”
艾哲爾高高坐在宏圖廳的寶座之上,靜靜地看著台階下的女子,好像石雕一樣一動不動。
高貴動人的舒翎玥在台階下負手而立,那裁剪合體的長裙襯托著盈盈僅堪一握、纖滑嬌軟的細腰分外迷人。
兩人對視片刻,舒翎玥輕啟朱唇高聲問道:“偉大的艾哲爾大人,你把我從千裏之外的海島叫來,隻是為了看看我麼?”
艾哲爾右手輕輕敲擊著寶座的扶手,低沉著聲音道:“我並不想見你,但很多人希望我見你,尊敬的舒翎玥小姐。”
舒翎玥眼波流動,嬌媚地微微一笑道:“是嗎?這麼說來,我是你眼中的麻煩羅。卻不知道是什麼大人物能夠勞動您的大駕。”
“豈止麻煩……”艾哲爾搖頭道:“世界五大家族的族長同時出麵,要我找你談下。”
“五大家族就是美國的克羅斯、意大利的卡蘭蒂尼、中國的東天、日本的靜龍、俄國的風暴。”舒翎玥輕撫酥胸微笑道,“我不記得和他們有過節,我們組織裏甚至還有人在替他們工作。”
“那哥倫比亞的拉金家族,泰國的羅可家族,韓國的金家,東歐的維楊家族,非洲的阿拉貢呢?那麼多人都希望我找你談,你豈止是個麻煩,簡直就是場災難。”艾哲爾緩緩說道。
舒翎玥輕輕甩了甩長發,冷冷道:“拉金是南美的最大毒梟,非洲的阿拉貢在二十一世紀依然販賣人口,你應該知道這些家夥都有其可殺之處,我們組織的原則就是管天下不平之事。這個宗旨現在不會變,以後也不會。”
“拉金販毒,你就可以殺他全家,連三個月的嬰兒都不放過麼?阿拉貢販賣人口,你就能把他和他的手下兩百人全放在沙漠中暴曬而死?”艾哲爾的聲音的平穩緩和話語中聽不出一絲火氣,“這個世界有他本身的規矩,不是某些人說改變就能改變的。”
舒翎玥笑了笑道:“雖然有些事情不是我親手作的,但我支持我手足的做法。這個世界本來就應該有所改變,你或許不讚成我,但你的理由僅僅是這不是通過你的手來改變而已。換作你來做,其實並不見得會更仁慈。”
“你的言論非常有趣,但五大家族希望聽聽你的意見,怎麼才能讓你融入我們這個大家族中來。怎麼才能讓你來承認我們的地下秩序。用秩序來維護黑暗,而不是用破壞讓他更加黑暗。”艾哲爾依然平和地道:“現在你的作為,讓大家不安全,你會用盡辦法去殺一個和你毫不相幹的人,這個世界的惡人和好人都為此感到不安。”
舒翎玥輕輕咬著鮮紅的嘴唇,低聲道:“艾哲爾大人,你讓我很失望。你原本能讓這個世界更幹淨,你有這力量,卻不去做。”
艾哲爾站起身,第一次露出了微笑,輕聲道:“你到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不要輕用力量。”他抬起手指著宏圖廳頂上的眾神浮雕道,“地下秩序,最講因果循環,而你卻在破壞這個秩序的基礎,這才是我找你來的原因。若你不聽,自可以大步走出去,你沒有殺我一個弟子,我不會對你動手。”
舒翎玥俏臉上浮起荒謬的表情,大聲道:“你叫我來就是說這幾句廢話?!”
艾哲爾微笑道:“不錯,我不是自稱為‘神’的人,不會用替天行道的理由來對付你。”
舒翎玥冷冷地說道:“如果我站在你前進的道路上呢?”
艾哲爾笑道:“如果有那個時候,你會知道答案的。”說著他看了眼大廳外的侍者,笑道:“你走吧,我又有客人了,我隻是代五大家族傳話,對你並沒有別的意思。”
舒翎玥美目露出思索的神情,輕輕移動腳步向廳外走去,走到門口她微笑道:“尊敬的艾哲爾大人,我不會白來聖營一次,希望能有機會和你切磋。至於你等待的樂麟,我很榮幸地先於你見過了,但我懷疑他是否值得你那麼期待。”說完轉身離開。
艾哲爾好像完全沒聽到她在說什麼,他的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紙條上,上麵簡單的寫道:“樂麟到了。”別的事情對他來說都不再重要。
艾哲爾的會客廳中空空蕩蕩的,在“求索”的二字匾額下隻有一把椅子,樂麟苦笑了下,這位子顯然不是給他準備的。大廳的頂棚是可以移動的,抬起頭就看到滿天的星辰,樂麟在廳內來回踱著步子,注意到四周的牆上掛著很多字畫。
其中最醒目的一幅正是“將軍百戰聲名裂,向河梁,回頭萬裏,故人長絕……”的賀新郎。這裏的一切都讓他想到裴老的小木屋,樂麟有一種奇怪的感覺升起,轉身望向廳門,一個身形雄健,兩鬢微霜,充滿野性的英俊男子站在門前,那神氣的樣子和記憶深處的一模一樣。
“裴老好麼?”艾哲爾看著麵前的年輕人,緩緩道。
“他很好……”樂麟回答道。
“那就好。”艾哲爾點頭道,隨即兩人陷入了沉默,期待已久的見麵遠沒有想象中的精彩。
樂麟笑道:“你和我想象的稍微有些不一樣。”他率先打破沉默。
“怎麼不一樣?”艾哲爾示意樂麟坐下。
“更平和一點。”樂麟回答道,搖了搖頭拒絕了對方的邀請。
“讓你坐,不是因為你是樂麟。”艾哲爾道。
“但我還是樂麟,不是裴老。”樂麟認真地說道。
艾哲爾笑了笑,自己坐到了大廳中唯一的椅子上,笑道:“更平和一點?”他摸了摸花白的兩鬢,輕聲道,“是因為這個麼?我二十歲不到的時候離開裴老,轉眼已經快三十年了。”
“我知道。”樂麟淡淡地道。
艾哲爾道:“他終於修成了‘格鬥記憶’,成功的時候真希望我能在他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