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溪忍不住朝陳嬤嬤手上看去,隻見陳嬤嬤端著一個小碟子進就來了。
碟子上放個一個掌心般大小的石榴,紅褐色的皮上帶著裂紋,看起來應該挺好吃的樣子。
顧念溪笑了起來,覺得宋老夫人小題大做了些,不就是一個石榴嘛!
可她轉而一想,不對啊,石榴是秋天吃的,如今這才初春,哪裏來的石榴?就算是放在冰窖裏存著,也不會是這樣新鮮。
宋老夫人像是看穿了她似的,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石榴果,是我今兒一大早就要小廚房的人做的,我出嫁時,我祖母也叫人做給我吃了的,外頭用麵皮做成石榴皮的樣子,裏頭包著花生,鬆仁,桂圓幹……寓意多子多福,這是我們家出嫁姑娘都會吃的。”
“我嫁人已經幾十年了,原先在娘家時的習慣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卻唯獨這個石榴果卻叫我記憶深刻。”
她子嗣單薄,當初不是沒張羅著給老寧國公納妾,可在這方麵,老寧國公卻是執拗得很,旁的女子是一概都不願意碰的,以至於到了如今寧國公府這般寂寥成了她的心病,“我隻吃過這石榴果,根本記不得怎麼做,一個月前就要小廚房的人忙活起來,沒想到倒是做的與當年差不多,惟妙惟肖的,阿溪,你嚐嚐看!”
顧念溪沒想到一個石榴果還有這樣的淵源,當即就笑眯眯拿起調羹嚐了嚐。
戳破薄薄的皮兒,裏頭的餡料沾著汁水就漫了出來,想必是宋老夫人吩咐過的,小廚房的人知道她不愛吃甜的,所以隻擱了丁點糖,吃起來並不會甜膩,反倒是鬆仁的香與桂圓幹的糯結合在一起有種特別的滋味。
顧念溪邊吃邊讚許道:“……我以為鬆子仁蒸起來會變味兒,也不知道是怎麼做的,鬆子仁還是脆脆的,好吃!”
宋老夫人露出幾分得意的笑來,她可是吩咐下去過的,得好好叫她孫媳婦見識見識寧國公府廚子們的手藝。
她最喜歡顧念溪的就是這一點,從不藏著掖著,喜歡不喜歡都是真真地,頓時笑的是合不攏嘴,“你喜歡吃就好,要不我將這個廚娘撥到苜園去?”
自己這個祖母,還真是說風就是雨!
宋宴連聲製止:“您向來愛吃甜的,這廚娘您就留著吧!”
顧念溪也跟著道:“是啊,我若是想吃石榴果了,到時候整日過來就是了。”
這一番話說的宋老夫人是喜笑顏開,笑的那叫一個合不攏嘴,“好,好!”
她已經許久沒笑的這麼開心過了。
不過她老人家也是過來人,曉得昨夜顧念溪累著了,也並未留著他們多說話,隻要他們回去歇著。
回去的路上,宋宴一直忍不住問顧念溪累不累,要不要歇著,最後更是說要不抬一輛軟轎來,想著昨夜,他也覺得自己是有些孟浪,可實在是情難自禁。
顧念溪白了他一眼,低聲道:“不必了。”
她可不想剛成親第二日就成了府中議論的對象。
宋宴是若有所思,似乎猜到了她在想什麼,隻拽著她的手道:“好,那就不坐轎子好了。”
娶妻當娶賢,既是賢者,那就不能當眾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比如,拉著丈夫的手。
雖然顧念溪心裏是高興的,但還是小小掙脫了一下,可壓根沒掙脫開來。
宋宴放慢了步子,柔聲道:“我牽著自己的妻子,難道還不行嗎?”
行吧。
顧念溪隻覺得有些時候同宋宴是講不通道理的,索性就這樣任由著他牽著。
如今正值春日,因寧國公府人丁稀少的緣故,所以宋老夫人很喜歡養些花兒朵兒的,好像這樣看起來會讓寧國公府沒那麼寂寥,所以顧念溪這一路走來,隻覺得美不勝收,可見處處都是費了心思的。
她之前也是來過寧國公府的,可從未像今日這般,以主人的眼光去看待每一處。
所以這一路走來,兩人放慢了腳步,倒也覺得十分愜意。
等著回去苜園之後,宋宴像照顧病人似的扶著顧念溪回去歇著,顧念溪是哭笑不得,隻能乖乖躺在床上。
宋宴忙得很,剛坐下就被吳光叫了出去。
來來回回幾次,宋宴依舊執拗地陪著顧念溪。
平日裏一沾枕頭就睡著了顧念溪卻是半點睡意都沒有,一來是換了地方多少有點不適應,二來則是宋宴雖放輕了腳步,壓低了聲音,可她還是聽得見,聽得見宋宴翻書的聲音,聽得見宋宴喝茶的聲音,聽得見宋宴放輕了步子的腳步聲,聽得見宋宴壓低聲音交代吳光的聲音……她的嘴角忍不住彎彎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