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來轉老街,一半看寡婦。在老街上閑逛的人,有一半是為了看寡婦,足見老街寡婦的名氣和美貌了。老街的寡婦其實也就一家。街東頭的獅子樓旁,一棟二層灰磚藍瓦的小樓。小樓從上到下,掛著一幅八米長一米寬的米黃色幌子,上寫著“美寡婦雜貨店”。雜貨店的老板,自然就是大家談論最多的寡婦黃花。

寡婦開店,在老街還是頭一家。老街人大都是以開店經營小買賣為生,大大小小的老板滿大街都是,唯獨沒有女人家開店當老板的。黃花嫁到美家不到一個月,丈夫就在外出進貨的途中遇難身亡。看著年邁多病的公婆,黃花決定不再嫁人,自己開店。女人開店不吉利,滿大街都是議論聲。有好事的主還找到黃花的公婆,讓他們阻止黃花的荒唐行為,別在咱老街上丟人現眼。黃花丟給來說事的人一句話:如果誰能給她的公婆養老送終,我立馬走人。要是沒有本事給二老伺候善終,就不用來放閑屁。

黃花的店開張了,索性連招牌也換了,就叫“美寡婦雜貨店”。誰愛說誰說。店開了,生意還聽紅火。黃花店裏的貨地道、價格公平,黃花待客為人也熱情周到,關鍵是黃花人漂亮。去店裏看看人家,走的時候總得掂點東西。

黃花店裏的生意好,自然招來許多人的眼氣,流言蜚語也多。今天傳出黃花和這個有一腿了,明個又有人說黃花和那個勾搭上了。黃花聽了不急不惱,漂亮的臉蛋露出倆酒窩,這老街上的漢子啊都和我好過,看他們還說誰去。黃花還專門和謠言較上勁了。

常有客戶來送貨,晚了,黃花就留客人吃飯,喝上幾盅。晚上就會聽到黃花的院門聲,聽到黃花送客的聲音,慢走啊,再來啊。就有人傳謠,說黃花半夜裏和客戶不正經。黃花也不惱,晚上就把造謠人的名字吆喝得半條街都聽得到哦。被黃花吆喝過的主,第二天就會跑到黃花的店裏求饒。

老街漢子們聚到一起就犯心思,這黃花究竟能看上誰啊。這麼俊的女人,誰能和她困上一覺,真是他媽的福分。有人就打賭,誰能鉤掛住黃花,獅子樓裏擺一桌水席伺候。有好事的就去黃花的店裏挑逗黃花,黃花也不計較,真真假假地跟他們鬥嘴耍,總是把來挑逗的人整個沒脾氣。

黃花的心裏頭還真的惦記著一個主,八角樓下的“神刻張”。神刻張年近三十,一表人才,手藝在老街上也是一流的。神刻張每天去他的刻店做生意,都要經過黃花的雜貨店。每次見到黃花在店外忙活收拾,都會尊敬地問候一聲。遇到個進貨的力氣活,張先生都要幫手裝卸。忙活完,就恭恭敬敬地和黃花道別,也沒個多餘的話。那天清晨,張先生在黃花的店門口,遞歸黃花一個紙袋說,我看你記賬收發貨,也沒個手章,就給你刻了一個。黃花拿出章,章的用料是上好的和田玉,黃花兩個子刻的莊重渾厚。黃花從印章上看出了張先生對自己的尊重,給張先生鞠躬。

那天突降暴雨,黃花忙著收拾店外的雜貨,張先生跑了過來幫忙。忙活完了,兩人淋了個透濕。黃花把張先生請進屋裏,找出先前男人的衣服給張先生換上。看著眼前俊秀文雅的張先生,黃花動了心,抱住了張先生。張先生緊張得渾身亂抖,連連說,使不得,使不得。推開黃華,奪門而出,又衝到暴雨中。黃花哈哈地笑,直笑得滿臉淚水瀑布般飛下。

張先生的家裏給他定的有娃娃親,女的在鄉下,比張先生大幾歲。張先生雖然滿心的不願意,可拗不過家裏的老人。那幾天,老街入夜閑靜時,就能聽到黃華家大門的開啟聲,聽見黃花脆生生甜甜的聲音,張先生慢走啊。門又重重地關上。老街到處流傳開黃花和神刻張相好的消息。張先生找到黃花,說行行好,你別害我成不成。黃花就抿嘴笑。有消息就傳到了鄉下,張先生的家人帶著定了親的女人來和張先生鬧了一通,還在黃花的店前指桑罵槐。黃花也不氣惱,還給人家搬凳子、沏茶。

老街人都說張先生和黃花要勾搭到一塊了。可是,晚上再也沒有聽到黃花家的大門響。沒過幾天,神刻張也不見了蹤影,有人看見說他的鋪子挪到澗西去了。

黃花的店還是熱熱鬧鬧地張羅著,老街寡婦的故事也越傳越多,越傳越神。黃花當作什麼事也不曾發生過一樣,精心打理自己的生意。靜閑下來時,黃花就在一堆草紙上不停地蓋章,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