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輝子在家裏足足睡了兩天,睡得昏天黑地。他太累了。每次睜開眼睛,看一眼時間,也不知道是上午還是下午,隻能簡單地分辨白天還是黑夜。每次起來簡單地吃點東西就又沉沉地睡去了。

七月九號,又是一個星期一,也是高考的最後一天。遲立輝他們幾個學生準時到了雜誌社,可是當他們剛剛踏入單位的辦公樓,就感覺氣氛不同以往的壓抑。沒有了同事間輕鬆的說笑。所有人的麵孔上沒有了往日的輕鬆,都緊繃著臉,像木頭人一樣沒有一絲表情。他們走進辦公室,就看見主任早已經等在了那裏。主任看他們到齊了,便轉身關上了辦公室的門,一臉嚴肅的表情審視著眼前這幾個孩子。這讓他們幾個人緊張得心驚肉跳。主任調整了一下情緒,低聲地對他們幾個人說:“同學們,告訴你們一個不好的消息。

四月份我們出過一期雜誌,現在發現了重大的問題,裏麵的一些內容涉及了部分國家機密,也就是說,我們泄密了。這是非常嚴重的事情,從市裏麵一直查了下來,我們的打字室要負很大的責任。當然這也不能全怪你們,可主要責任還是要負的。這兩天我和社領導都沒有休息好,一直在開會,我也一直在試圖挽留住你們。可是不行啊,處理意見已經下來了,無法改變,同學們,作為你們的部門主任我盡力了。可還是不得不遺憾地通知你們,你們的實習期到此結束了。這是你們六個人的實習報告,當然,這次事故不會在你們實習報告中出現,報告中寫的全是你們的優秀表現。雜誌社的領導還是很痛心的,也是很通人情的。決定給你們每一個人按這個月的全額實習工資發放。也就是說,今天才是七月九號,你們從明天開始不用再來上班了,卻領到了這個月的全額實習工資,這在雜誌社的曆史上還是從來沒有過的。 ”

幾個孩子傻子一樣呆坐在那裏,麵麵相覷。他們不明白,事情怎麼會急轉直下突然變成這個樣子,才剛剛在三天前,他們廢寢忘食地忙了半個月,為此還受到表揚,可短短的三天之後,情況急轉而下。這現實太殘酷了。殘酷得讓他們一時不知所措。下午,他們六個人推著各自的自行車走出雜誌社大門的時候,三名女同學傷心地哭了起來。另外兩個男同學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輝子停住腳,咧著嘴衝他們笑了笑,他們幾個木然地看著他,“遲立輝,我們失業了,你還能笑得出來。我們原本想留在這裏的希望徹底破滅了,以後隻能自謀生路了。”其中一個男同學傷心地對輝子說。“我為什麼不能笑?”遲立輝看著那幾個人說。“其實結果是一樣的,今天不是這樣,難保以後也不是這個結果。你們幾個人動動腦筋好好想一想,這次事故是我們的責任嗎?文稿從收集,組稿,到編輯,校對,審讀,這些環節都不用我們參與。我們隻是機械地把成稿錄入進去。如果真的泄密了,是我們泄的嗎?既然事情出了,單位總要解決,怎麼解決,就是找替罪羊。那麼,很不幸,我們六個人就是這次事件的替罪羊。”輝子把憋在胸口的一番話講完,覺得輕鬆了一些。“這可能就是所謂的社會吧,這也是社會給我們這幾個人上的第一課。”輝子說完,騎上車頭也不回地走了。他在高考結束的這一天,也結束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輝子沒有回家,他直接去了新雅以前的學校。高考在下午四點已經全部結束了,校門口喧鬧的人群早已散去,地麵上散落著無數的紙片。輝子在路邊坐下來,出神地看著地上的碎紙片,這些紙片像是從天而降的寫滿噩耗的咒符,殘忍地譏笑著他。輝子靜靜地坐在那裏,像被時間風化了的一塊鐵,全神貫注,整個人強勁而深邃。漆黑的眼睛直直地望著前方,眼睛裏麵有絲綢般鮮亮的光澤,有堅強,也有淚光。他低下頭,把臉深深地埋在雙手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