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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娟忽地一下子從椅子上站起來,“起開。”她吼著用力推了一把還趴在櫃台上的輝子,輝子毫無準備,險些被王娟從櫃台裏麵推倒到外麵,用力摳住了櫃台的邊緣才沒有摔倒。看著輝子狼狽的樣子,王娟笑了出來。“行,輝子,這是你說的,我倒要看著你怎麼把這牢底坐穿了。”王娟說完氣呼呼地走了。

輝子重新走進櫃台裏麵,仰靠在剛才王娟坐的那把椅子上,把兩隻腳搭在櫃台上麵,雙手交叉著枕在腦後。“輝子,娟兒這姑娘真不錯,北京姑娘的典型代表。人漂亮,又聰明能幹,還沒那麼多事兒。你說你剛才說的叫什麼話,還無期徒刑,讓人家姑娘聽了心裏多不是滋味兒。”輝子姿勢沒變,扭過頭看了一眼關海洋,“你丫也這麼說。”關海洋把身體湊過來,小聲兒地問,“最近怎麼樣,和你那個新雅姐有進展了嗎? ”“她要訂婚了,這次春節回來,雙方家裏都見見,把婚訂了,明年春天可能就該辦婚禮了。 ”“人家都要談婚論嫁了,你還不死心。 ”“這可能就是剛才娟兒說的,其實她說得一點兒沒錯兒,人啊,就是他 ×的賤。我他 ×就是這命,賤命一條。我認命了。”輝子的心一陣抽痛。人這一輩子,有多少真心話是以玩笑的方式說了出去。

“哎,輝子,先不說這些了。”關海洋徹底把椅子拉到輝子跟前,他從他隨身背的黑色皮包裏麵拿出一張銀行卡,“給,拿著。這是今年的分紅,你那份兒,我給你存卡裏了。二十萬,比去年多了些。密碼還是以前你給我的那個。”輝子接過那張銀行卡,用食指和中指夾起在右手上熟練地轉了兩圈,“好,我收下了。”輝子沒有客氣,把卡裝到自己的錢夾裏。關海洋拍了拍輝子的後背,“既然你還是決定對那個快要結婚的女人一直等下去,我也沒什麼可說的。我想告訴你的是,女人的問題我也不太明白,所以我到現在眼看就三十了還沒有結婚。在感情沒有弄明白之前,那麼就先努力賺錢。抓住這幾年的好時候,這個市場不可能永遠這麼好下去,總有飽和的那一天,也許都不會太久,那麼現在趁著時機對,多賺幾年錢,把我們的第一桶金賺牢,以後總會用得著的。”輝子拿出兩支煙,看了下周圍,沒有多少商戶了,很多家都已經打烊了,準備明年再戰。他把桌上的紙杯拿過一個,裏麵有些剩茶,輝子和關海洋各自點燃香煙,“真快啊,要不是剛才娟兒那句話,真沒想到我們在這兒都三年多了。 ”“那還不快,時間啊,最不經用。 ”“我的那幾個好兄弟,明年都要大學畢業了,然後開始各自找工作,前途未卜啊。 ”“現在大學畢業生找工作比以前困難多了。包分配的情況越來越少,真正能從事自己所學專業,能找到一份自己喜歡的工作的人真是少之又少。 ”“當年初中畢業的時候,我決定不上高中了,而去讀職高,想早點就業,早點掙錢踏入社會。我們那些人裏麵,隻有我沒有去考大學,當時心裏真的很失落,很痛苦。我這麼說,你能明白嗎? ”“輝子,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雖然你沒有去讀大學,這可能是你畢生的一個遺憾,不過你走的路也許也是一條正確的路。 ”“所以,海洋,我很感激三年半以前的那個暑假你在學校的操場上找到了我。 ”“這可能就是我們兩個人的緣分吧。”關海洋在紙杯中熄滅香煙,他用力地拍了拍輝子的肩頭,“來,趕緊收拾收拾,不幹了,今年到此為止,不幹了,明年再幹。 ”“對,歇了,不幹了。明年再幹。 ”“快點收拾,收拾完了,咱們喝酒去。 ”

電腦城各個樓層的燈光次第熄滅了,輝子和海洋從大門口走出。遠處已經零零星星地聽到了鞭炮聲。“北京的冬天真冷啊。”輝子口中呼著白色氣霧。凜冽的空氣從鼻腔毫不講理地直直地浸入,讓人精神為之一振。繁忙的中關村大街此時也是人煙寥寥,平日裏叫賣擺攤的攤販都沒有了蹤跡,耳邊也不再聽到嘈雜吵鬧的車聲,人聲。路口的紅綠燈兀自變換著屬於自己的三種顏色,與灰色的過街天橋默默對望著,可現在看來卻顯得那麼多餘。這份寧靜讓輝子想起了小時候的西廊下,北京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