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號燈塔(1 / 2)

(一)

十一月,第一場寒流來襲,吹到海上,冷得就像絕情的前女友。對於玩帆人來說,又到了告別的時候。

穿著厚厚的防寒服,也無濟於事,一旦掉落在水裏,如同落水狗一樣爬上來,就會被吹得周身寒徹。更凍得雙手膚如刀割,帆杆也握不牢靠。再舍不得這好風陣陣,也徒呼奈何。

熬到周日,寒流已逝,青島驀然回溫,迎來一個晴好天氣。蛋哥通知我,收帆儀式定在周日,邀請大家前來,最後下海瘋狂一場,拆帆入庫,來年再戰。

蛋哥特別交代,小豆包作為冠軍選手,務必參加收帆儀式。

我叫他放心:“聽說收帆儀式結束後,有燒烤可以吃,小豆包表示,就算我打斷他的腿,他也會努力爬過來。”

九號燈塔

上午十點,我和小豆包到達了三浴,海上正吹著浩浩蕩蕩的北風,俱樂部上空的三角旗獵獵作響。

我大喜過望:“真是天助我也。”

“皮兒,此話怎講?”

“你不是一直想去九號燈塔嗎?這風最合適了,如果不改風向,風力不減,半個小時就能到了!”

“那咱們還等啥?”小豆包急不可耐。

“天氣太冷,你能吃得消?你爺爺奶奶再三叮囑不讓你下海!”

“我不說,你不說,誰知道?”

“好嘛,出發!不過,你跑的時候小心點,盡量別掉水,否則感冒了,發燒打噴嚏,那就瞞不了人了!”

果然,不到半個小時,我們就跑到了九號燈塔,繞著它轉了一圈,就急匆匆返回。雖然陽光燦爛,奈何北風如刀,實在不敢在海上多做逗留。

收帆入庫之後,風人院俱樂部的帆友們,懷著一絲傷感的心緒,吃完了今年最後一頓沙灘燒烤。蛋哥拿出一把吉他。他年輕時候曾經組過搖滾樂隊,身為吉他手兼主唱,隻是未能混出名堂,愛上帆板之後,就此告別了樂壇。

每年收帆儀式的壓軸好戲,就是蛋哥彈奏一首冷門曲子《十一月的某一天》,據說源自一部一九六七年的古巴電影。

蛋哥收斂了平時的嬉笑表情,嚴肅而落寞,猶如一座落

滿鳥糞的廢棄銅像。“叮叮咚咚”的吉他聲響起,他年輕時候的瀟灑風采依稀可辨。此曲好聽到催人淚下,不知為何不甚出名。大家注視著灰白色的大海,默然靜聽。

每一年,總在十一月的某一天,我們告別這無情又多情的大海。

(二)

可能是海上風大著了涼,收帆儀式上又喝多了酒,回家之後,我就開始發燒,燒得昏昏沉沉。

睡意蒙矓之際,感覺到一個冰冰涼的手指在觸摸我的額頭,睜開眼睛,原來是小豆包。

他皺著眉頭,帶一點嫌棄的表情說:“還是有點熱啊。皮兒,奶奶剛熬的一大碗薑湯。她讓你全喝了!”

我裝作虛弱不堪的樣子:“哎呀,我起不來怎麼辦,剛才燒得太厲害了,三十九度,把力氣都燒沒了!”

“那你過會兒喝。”

“不成啊,薑湯要趁熱喝才有效,這樣吧,你來喂我!”

“休想!”

“乖,去廚房拿個勺子。”

看他站在那裏不肯挪窩,我隻好摸著額頭,作出一驚一乍的樣子:“大事不好,感覺又要燒上來了!小豆包,你就眼睜睜看著老爸承受病毒的折磨嗎?我可是頂著寒冷的北風,帶你

看了向往已久的九號燈塔,因為這個才感冒的。”

“哼,白去一趟,也沒什麼好看的。”

小豆包嘀嘀咕咕,總算去拿了一把勺子,慢慢地喂我喝了那一大碗薑湯。他臉上不耐煩,手上卻甚是耐心,居然丁點未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