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華城的一角,兩扇朱紅色的街門緊閉,幾盞燭火習習的燈籠掛在門梁上,顯得孤獨。入夜尚早,京華城內的街頭依然繁華喧鬧,唯獨這扇朱門的街上已沒有了人。
朱門內站著一老一少兩個守夜的門人,不遠處還有幾個挑著燈籠的丫鬟站成了兩排。
兩個門人百無聊賴,剛看到內側堂廳裏的燭燈剛剛滅了,遂伸了伸懶腰,倚著朱門蜷腿坐在了地上。
老門人賊溜溜地環顧四周,壓低了嗓音,向著幾乎要躺在地上的年輕門人詢問:“喂,小子,你有見到沐琊少爺嗎?”
年輕門人原本張著嘴巴想打個哈欠,被老門人這麼一問卻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他坐起身,瞪著老門人,低聲嗬罵:“你這老東西,大半夜地提沐琊少爺做什麼?想嚇死我嗎?”
“哎呀!不是!”老門人擺擺手。
“那你想做什麼?”年輕門人的嗓音提高了半分,語氣更加不滿。
老門人頓時慌得手足無措,將食指搭在幹癟的嘴皮前,道:“噓……噤聲!”
年輕門人也意識到自己的嗓音過大,連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不遠處的丫鬟們紛紛側過頭來看著兩人。老門人嫌惡地揮揮手,示意她們轉過去。
“我是想說……哎呀!突然間想不起來了!”老門人拍了拍腦門,思索了片刻,然後一拍大腿,道,“是了!我是想說我今天見到沐琊少爺了。”
年輕門人翻翻眼珠子:“那又如何?難道您老想每天都見到沐琊少爺?”
“怎麼可能!”
老門人也不禁提高了半分嗓音,忽然發覺不對,也連忙捂住了嘴。隻是在捂嘴之時用的力度太大,竟發出啪的一聲,抽得自己直咧嘴。
不遠處的丫鬟們抿嘴垂首輕笑,肩膀不停地抖動著。
年輕門人幸災樂禍,道:“看吧,連你的手都覺得你言之有愧。”
“他娘的閉嘴!”老門人的臉色好一陣難看,壓低聲破口打罵。
“他娘的罵誰?”
“他娘的罵你!呃……”
老門人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老臉微紅。年輕門人捂嘴笑了,丫鬟們也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手中的燈籠一顫一顫地抖動著。
“行了,我老人家說不過你。”老門人擺擺手,深吸一口氣,捋清了思緒,“我是想說……”
不等老門人說完,年輕門人忽然揶揄著:“您老又想說什麼?”
老門人頓時被噎住了,一股火氣衝上腦門,老臉霎時赤紅,坐起身揮著巴掌就要打年輕門人。年輕門人慌忙擺著手,嬉笑討饒:“行了,我知錯了,您老接著說。”
老門人悶哼一聲,重新坐在地上,交叉起雙臂不再語。他那嘴角的胡子一翹又一翹,看樣子著實給氣得不輕。
年輕門人撓撓頭,上前給老門人捏肩捶背,嬉笑道:“您老消消氣,消消氣。”
老門人深呼一口氣,清了清嗓子,一口黃痰蹦出幹癟的嘴皮,落入了不遠處的花叢中。
年輕門人眨眨眼,暗歎,到底是老薑夠辣,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吐痰。雖然是在晚上,但若換作是他,就算將那痰生吞下去也不敢如此吐出來。
老門人順好了氣,揮揮手:“行了行了,坐回去吧。”
待年輕門人坐好,老門人捂拳再次輕了輕嗓子,壓低了嗓音。
“我是想說,沐琊少爺今日回來後突然變得不一樣了。”
“怎麼講?”
“我也說不清,隻是感覺少爺自從回來之後似乎有了心事,變得冷漠了。”
變得冷漠了?以前也從未見過他對誰人熱情呐!整個人一具寒屍似的。現在倒是好了,變成冰玦了!那還不得死人啊!
這話當然不敢說出口,年輕門人隻能暗自腹誹。
彷佛是忌諱,他也再度壓低了嗓音問老門人:“不一樣?難道是舊疾複發?”
“不會!”老門人倒是毫不在意地提高了半分嗓音,十分肯定地搖搖頭,“現在才是月初,每月十三之日老爺才會命人熬藥,十五之日才會送到沐琊少爺的房間。”
沐琊從小身體有異疾,這是府內眾人皆知的事,每月中旬都會病發。而每到這一天,沐琊的房門就會被人用鐵鏈緊鎖。
每每想到這裏,年輕門人的腿肚子就會不由地發軟。
去年某月中旬的深夜,他剛巧路過了沐琊的房間,一陣如惡鬼般的嘶嚎突然從緊鎖的房內傳出。映著燭火,居然有一個巨大的魔影撞擊著木門。好在門被一圈圈的鐵鏈緊鎖著才沒有被撞開。
那時他著實被嚇得不輕,兩腿一軟,差點癱在了地上,連手中的青花古瓶也差點給打碎了。那古瓶可是跨越了雲踏海從九州運來的,若是打碎了他也就不用活了。至今想來依然心驚。
到了後來,每月將要中旬之日,沐琊就會被人帶去深牆後院。那裏被高牆完全隔離,隻留有一扇漆黑的鐵門,一般人更不允許進入,甚至連後院周圍的地方也不允許久留。雖然遠離了前院,但是惡鬼般的嘶嚎依舊能夠隱約地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