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o
“郭老師,你也很清楚,正常情況下,是沒有誰會去替別人懷孕的。如果不是我哥哥得了重病要花錢治療,我爸爸媽媽在鄉下又沒什麼積蓄,我根本不可能走上這條路。我哥哥,我哥哥說不定會死的。”
她話音沒落又哭了起來,但很快又止住了。
“你是說你哥哥得了重病?”
“是的。一種腎病,我都說不清楚那種病的名字,反正很嚴重,急需三十萬塊錢,也許要換腎。那時候我爸爸媽媽走投無路,剛好我給方嫂的一個侄女——小女孩兒還在讀初中,在補習功課,方嫂認識我,知道我哥哥的情況之後,她就問我願不願意代替她懷孕生孩子,她說是用做試管嬰兒的方式受孕。我考慮了幾天,就答應她了。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好要畢業了,也還沒找到工作,恐怕幫方嫂懷孕是我所能找到的最快的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們談好了條件,方嫂先付十萬給我,幫我哥哥治病,然後,孩子生下來,順利滿月之後,再給我二十萬。
萬一孩子沒滿月就有什麼閃失,那就除了十萬不會再給我任何補償,我也不用再退還那十萬塊錢。”
“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哥哥。”
“對,就是為了哥哥。”
“那你哥哥現在情況怎麼樣?”
看著章雨菡那麼傷心,我猜想是不是她哥哥發生了什麼意外,病情加重了。
“我哥哥已經出院了,但是醫生說他隻是暫時痊愈,平常必須要特別留心,否則那種病隨時容易複發。我哥哥,他好可憐的。”章雨菡捂著臉又哭了起來。
“你哥哥知道你在幫別人做這件事情嗎?”
“他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我讓我爸爸媽媽不要告訴他。但是,很可能他們還是會告訴他的。這一年我不願意見我哥哥,也不願意見任何熟人,連電話都不想接。”
“我能判斷你跟你哥哥的感情很好。”
“那當然。哥哥和妹妹,哪有感情不好的?”
我笑一笑,哥哥和妹妹感情不好的多得是,但這個話我沒說出口。
“我哥哥以前經常陪我打羽毛球。”章雨菡似乎想起什麼事來,夢囈般地說。
“哦,你哥哥經常陪你打羽毛球?你很喜歡打羽毛球?”
“是的。我們每次都嘻嘻哈哈,高興得不得了。”
“打羽毛球的時候是不是你最開心的時候呢?”
“是的。”
“哦,你願意回顧一下打羽毛球的情況嗎?”
“嗯,怎麼回顧呢?”
“這樣,小章,你畫一幅畫,就畫你哥哥和你一起打羽毛球。”
“可是,我怕我畫得不好。”
“哦,你隻需要按照自己的感覺畫,畫成什麼樣子都沒有關係。”
章雨菡不作聲,算是默許。我讓袁思靜送來紙和水彩筆。
對不同的人來說,繪畫和書寫,都是相當不錯的治療。
章雨菡遲疑了一下,拿起筆畫起來。
我說:“慢慢地、用心地畫。你和哥哥邊打羽毛球,邊說說笑笑,非常開心。”
她果然很用心,畫的時候,不自覺地抿著嘴。畫著畫著,章雨菡臉上的肌肉放鬆起來。
我在一邊安靜地慢慢走動,偶爾停下來看著她畫。我必須表現得既關心她,又不能過分關注她——不然,她會有顧慮,畫畫的時候就不能放鬆。
綠茵茵的草地,一輪紅紅的太陽,一男一女兩個人打羽毛球。女孩兒笑得嘴巴張得大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