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青派舉辦宴席的時間被定在了下個月的十五,也就是二十幾天之後。這些日子裏,屬永青派總是極為繁忙的,平日裏都在張羅宴席的事宜。
其實,這次的宴席理由名不正言不順,宴請的理由都要胡編。不過,永青派的長老們極為熱情,畢竟修真界沒有幾個門派是有仙人坐鎮的,如若他們開了這個宴席,請來了莫輕輕以及她的仙友,那麼永青派很有可能一下子成為三塊大陸最為尊貴的門派之一。
這些人樂享其成,莫輕輕則是等著吃肉。
楚洛要經常回仙界處理事情,所以總是最忙的一個。平日裏,永青派隻有莫輕輕、箜箜在,何悠悠也傳來傳音符,說是宴席當日也會來參加。
莫輕輕趁這段時間,進入洞府進行短暫的閉關,盡可能地將自己的修為恢複到最佳。其間,雲止經常會去她閉關的洞府外徘徊,他經受過強行解除封印的苦頭,生怕莫輕輕有事。
箜箜則是從儲物鐲子裏取出了魚竿,盤腿坐在湖邊,讓小雲止坐在他的懷裏,一塊兒坐在湖邊釣魚,有的時候一坐就是一整天。
宴席當日,高朋滿座,一院子的賀禮,讓人應接不暇。莫輕輕出去走了個過場,就進入了後麵的雅間,與幾個朋友在一個房間裏吃東西。
何悠悠與莫輕輕幾乎是神同步,兩人麵對麵坐在桌子的兩端,將擺在麵前的食物統統消滅幹淨,吃得臉蛋鼓鼓的,說話時都吐字不清。
箜箜一直抱著雲止,見雲止能吃西瓜,就把西瓜切成一小塊一小塊的,小心翼翼地幫他將籽挑出來,然後送進雲止的嘴裏,活像雲止的親爹。
“咳咳……”楚洛看著這一屋子忙碌的人,有些哭笑不得。
“楚兄,你幫我算算,簡黎他們何日可以出關?”莫輕輕將口中的東西吞進肚子裏,擦了擦嘴,見何悠悠還沒吃飽,就又往她麵前遞了些東西。然後伸手將雲止抱到自己懷裏,用錦緞帕子幫他擦手。
楚洛掐指捏算了一番,才道:“目前兩位前輩已經成功晉升化神期了,簡黎是在替他們穩定修為,好讓他們出關後的天劫不會傷及他們。怕是……再用一年半載就可以了。”
楚洛稱呼全盛天尊與碧辛天尊為前輩,完全是出於莫輕輕的立場,也算是一種客氣。其實對楚洛來說,莫輕輕的父母隻不過是後生晚輩罷了。
莫輕輕點了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幫父母破格晉升,要比一般修者晉升麻煩許多。比如莫輕輕,修為到了,等天劫就可以了,天劫之後,閉關穩定修為,這就算是晉升完畢了。
幫她的父母,卻要閉關衝擊,隨後出關承受天劫,之後再閉關穩定修為。化神尚可幫忙……成仙,就隻能靠她幫二老弄仙丹了,偏散仙還沒有得到仙丹的資格,隻能跟楚洛或者箜箜要。
想一想,莫輕輕就覺得頭痛。
這個時候,何悠悠後知後覺地看向雲止,隨後一邊噴著飯粒,一邊問:“多年未見,你與簡黎的孩子都這麼大了?”
屋中突然一靜。
氣溫急劇下降。
楚洛幹咳了兩聲,起身去拽何悠悠的胳膊:“我覺得我們有必要出去談談。”
“好啊好啊!”何悠悠美滋滋地被楚洛拽了出去,如果不是她吃飽了,旁人定會以為她是饞了,才止不住地流口水。莫輕輕卻知道,何悠悠完全是看到楚洛心生淫意,才會流下色眯眯的口水。
等兩人走出去了,雲止才口齒不清地罵了一句:“慣(怪)不得楚洛不稀飯(喜歡)她。”
“嗯嗯,真是個口無遮攔的蠢貨,來,張嘴。”箜箜又為雲止夾了一塊西瓜,送到了他嘴邊。雲止張嘴吃了,吧唧了一會兒,“噗噗噗”地吐出了幾顆籽,全部吐進了何悠悠的飯碗裏。
簡黎出關是在兩年之後了,洞府打開的那日,已是深秋。林中的樹木掛著金燦燦的葉片,地麵上落了一地的枯葉、殘花。風中帶著幹冷的溫度,吹打在皮膚上生生作痛。
莫輕輕坐在石椅上,幫坐在石桌上的雲止挽褲腿,石門緩緩開啟,兩人同時看過去。
簡黎有些狼狽,臉上沒有任何光澤,人也瘦了一圈,黑眼圈極濃。這些年他雖是護法,也用了不少的精力。出來後,看到等候他的兩個人,他先是一怔,隨後淒苦地笑了起來。
他向這邊走了幾步,步伐有些踉蹌,莫輕輕手疾眼快迎過去扶他,他順勢靠近了她懷裏,將頭搭在她的肩膀上,抱怨了一句:“輕輕,我好累。”
“這些年辛苦你了,不但照顧了我這麼多年,還要關照我的父母。”莫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連聲安慰,“若是累了,就回洞府休息一陣吧。”
“嗯……”他點了點頭,被莫輕輕扶著走了幾步,這才扭頭去看雲止。
雲止冷著一張臉,雙唇緊抿,也用頗為淩厲的眼神在看他。
這不是友好的氣氛。
“能順利彙聚成元嬰,還不錯。”簡黎說了一句,扯著嘴角笑了兩聲,“過幾日再來找我吧,我有些乏了。”
說完,不再理會雲止,直接讓莫輕輕扶他回了洞府。她見簡黎如此狼狽,於是回頭對雲止說:“你先在這裏坐一會兒,我去去就回。”
“好。”雲止回了一句,也不知是對誰說的。
莫輕輕這才扶著簡黎離開,雲止一直坐在石桌上,目送兩人以相互依偎的姿態離開,心中更是複雜。
他知道,在他傷害莫輕輕、拋棄莫輕輕的期間,一直是簡黎陪著她,簡黎與莫輕輕有著深厚的情誼。他讀過她的記憶,知道簡黎在她心中,雖然不是愛人,卻也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
現在,簡黎救了他,莫輕輕將會更加感謝簡黎。
就算簡黎是自己的救命恩人,雲止也無法發自內心地感謝他,反而有些芥蒂。
他心中充滿了酸澀,卻無法言說。
簡黎究竟為何要救他,又準備如何安排他呢?
他……還真是一個自私又小氣的人。
雲止一直等到了傍晚,莫輕輕都沒有回來。倒是她的父母匆匆出關,帶著滾滾烏雲,快速奔向無人的地點,怕是要渡劫了。
此時的雲止太過於弱小,身體不堪一擊,便隻能自己爬下石桌,然後艱難地往莫輕輕的洞府爬。爬了大半個時辰,天劫也開始了,他才到了莫輕輕的洞府外。艱難地用自己短短的手指捏出手印,進入洞府,身上也全是汙垢了,小手髒兮兮的,還帶著細碎的小傷口。
他拍了拍手,又將身上的灰塵拍掉,上了莫輕輕的床鋪,躺在床鋪上休息了一會兒,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直到莫輕輕打開洞府石門時,雲止才醒過來,看到外麵已經天亮,光線刺眼。
莫輕輕見他在洞府裏,不由得鬆了一口氣,走過來抱起雲止,可憐兮兮地道歉:“昨天簡黎身體不舒服,我照顧了他一陣,結果緊接著我父母就渡劫了,我急著為他們護法,今日才……你別生氣。”
雲止搖了搖頭,問道:“兩位前輩情況如何?”
“平穩通過,已經再次閉關了。”
雲止點了點頭。
“我帶你去見簡黎。”莫輕輕說著,將雲止抱起來,離開了洞府。
簡黎的洞府與莫輕輕的洞府緊挨著,片刻工夫就到了。進入其中,就會發現兩人的洞府布置幾乎是一樣的,隻是簡黎這裏充滿了草藥味,瓶瓶罐罐要多一些。
莫輕輕將雲止放在簡黎的床鋪邊上,就聽到簡黎開口:“輕輕,你去執事堂尋些藥來,我需要弄些丹藥補補身子。”
“哦,好。”莫輕輕聽了,轉身離開,隻留下雲止與簡黎兩人。
簡黎挪了位置,坐下來,看著雲止。隨後伸手,捏住了雲止的小手:“瞧瞧,這麼多傷口,輕輕都沒有注意到,真是粗心大意。”他說著,調用靈力幫雲止療傷。
雲止沉默地看著,沒說話。
“輕輕總是這樣大大咧咧的,我總是拿她沒辦法。她心裏的傷,我也沒辦法幫她治療,隻能看著心疼。我啊,一直不喜歡你,因為她的傷都是你造成的,你這屁大點兒的傷,又算得了什麼呢?”
雲止的身體一僵,怔怔地看著簡黎,卻無言以對。
簡黎不在乎雲止的沉默,嗬嗬地笑了兩聲,又道:“你在想,該如何完全複生吧?元嬰暴露在外太過不安全,怕是隻能靠奪舍了,可你又不想害了其他人,是不是?”
“嗯。”
“你覺不覺得我跟你長得很像?”
雲止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微微皺眉。
“我將我的身體給你,日後你用我的身體活著,雖不能修煉什麼法術,卻也可以用用陣法、符篆,還能救人,也不錯。”
“你……是這樣打算的?”
“對,我是這樣想的,這樣做了,在輕輕心裏,我將會占有最重的位置。你們日後雙修,也要用我的身體……”
“我拒絕!”雲止當即開口,顯得有些急促,“我很感謝你願意救我,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能讓我複生,補償我對輕輕的虧欠,已經可以了。這一回,我不會再傷害她,你也不需要再為我多做什麼。”
簡黎點了點頭:“我就知道。”
“謝謝。”雲止說完,就不想再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