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九章 飲露峰下子阿誰
第一卷 第九章 飲露峰下子阿誰
風清日白，綠暗紅稀。
楚臨歌仰天俯地，隻見雲濤翻湧，鶴舞九霄。一切都是那麼鮮明透亮，他可以毫不費力的看清遠處那幾乎是黑點的蒼鷹拍打的翅膀上顫動的羽梢，能清晰的感受到帶著雲氣的山風拂過臉頰。
於是他知道，他此刻身在夢中。
心念一轉，他已身在四時宮外。寒池邊，一個發束雙環，穿著昭門弟子服飾的佩劍少女正蹲在水邊，拿他最心愛的冰蓮拆了花瓣做小船。少女忽地抬頭看見他，嚇得臉色大變，趕忙將蓮花丟進水中，扭頭跑進宮內。
楚臨歌早忘了原先的自己是什麼模樣，但見幼時的連江月這麼怕他，回想起這丫頭現在對自己沒大沒小的模樣，不覺失笑。
走近四時宮，他故意板起臉，沉聲道：“出來。”
不遠處，柳樹邊的灌木沙沙作響。不一會兒，一個小腦袋從後麵探出來，可憐巴巴的望著他，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然後不情不願，扭扭捏捏的挪了出來。
一陣風起，揚起落英如織，垂柳如簾。
眼前怯怯的小小身影一眨眼間長大了。
勻亭纖嫋、風姿綽約的女子站在他的麵前，楚臨歌雖看不清她的容貌，卻能想像，那一定會是他見過的，最美的容顏。
看見楚臨歌，女子便微笑起來。她向他伸出手，一刹那，楚臨歌忽然覺得心痛如絞。
他是如此明白浮沉界是個如何殘酷的地方，在這裏力量就是一切。她是昭門這一輩中資質最出眾的弟子，是下一任昭門華座，他曾站在那個位置，知道要想在那個高度站穩，需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能與她攜手並肩的，就算不是心宗那個姓風的小子，也必然不會他這個早已修為盡失的廢人。
縱使他們兩情相悅，他也絕不是她命中的良人。
浮沉界，男女之間絕不僅僅是感情這麼簡單。每一樁婚事背後都有錯綜負責的利益。連江月若是執意選他，他就會成為她致命的弱點。而在浮沉界，一個將致命弱點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的修仙士，往往是死的最快的。哪怕她天資再高，修為再強。
他遲遲沒有伸出手去，女子等不到他的回應，露出悲傷的神情消逝在風裏。
風景如同一幅舊畫，顏色飛快的褪去。楚臨歌低下頭，發現他連自己的手都看不清了。
他想起了從前的自己。曾經，他比她強大的多。曾經，他是有資格將她護在身後，為她遮風擋雨的。
如今……
“想取回自己的力量嗎？”
冥冥之中，一個幽昧的聲音在問。
楚臨歌一驚，四下環顧，卻什麼也看不清。
他問：“誰？！”
“這個問題並不重要，你隻需要回答本座的問題便是。”
……本座？
能如此自稱，且能穿過昭門重重陣法入他夢中，影響他的精神，此人修為和地位都不會低。而且聽他的意思，似乎有辦法恢複他的功力。
但是可能麼，他丹田已毀，筋脈俱損，便是離破境飛升隻差一步的掌門也沒有辦法……
“掌門？你指羽飛晴那個廢物？就是再給他五千年，他也飛升不了。治你的傷對我而言不過舉手之勞，在他眼裏隻怕難逾九重雷劫吧。”
楚臨歌此時心神已定，略一沉吟，問道：“你若為了治傷，我需付出什麼代價？”
“咦，不錯！”那聲音裏多了絲驚訝，讚歎道，“你小子倒是個爽快人。”
楚臨歌苦笑，他何嚐不知道這聲音可疑，但他一介廢人，早已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他甚至不止一次的想過，若是死在做活入魔之時該有多好。如今既有一絲希望，為何不去牢牢抓住，便是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這條命罷了。
那聲音道：“你隻要將你的識海與本座融合，本座便替你療傷，並且能保證你的修為能回到巔峰狀態，並且此生修行再無阻礙。”
楚臨歌愣怔片刻，問道：“與你識海融合……那今後這具身體裏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那聲音朗然大笑：“哈哈哈哈，舍得舍得，有舍有得。小子，你是就此廢人一般度過餘生，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女人琵琶別抱，滿心悔恨的了此殘生，或是就此賭上一把，隨你選吧。”
楚臨歌心中糾結，默然不語。
那聲音也不催他。片刻之後，忽聽楚臨歌道：“前輩……可是姓風？”
那聲音一笑，答道：“本座姓風。”
“風氏一族……”楚臨歌喃喃道，“……原來如此，那枚玉璧是風氏一族封靈之用？”
“本座喜歡聰明人。”那聲音讚歎道，“小子，看在你點破本座來曆份上，本座可答應你，屆時保你識海靈智不失。”
楚臨歌笑了：“不……風前輩，您……早先我聽連兒提起你的事，便想起了有關您的記載。玉璧之中一封千年，您想必……已經悶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