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珠珠順著她手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路邊有一座簡樸得甚至有些寒磣的宅子,門口種著一顆歪脖子柿子樹,樹上掛了幾顆不怎麼紅的柿子,看上去蔫了吧唧的。
什麼?就是這裏?白珠珠驚得簡直連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
楊淙淙顯然把她的驚訝當成了讚歎,一臉自豪地說:“怎麼樣,是不是很特別,很有仙氣?”
“唔……特別麼的確是很特別……”不過有仙氣,白珠珠實在是不敢苟同。這宅子看上去分明跟她們村口那個賣肉的張屠夫家無比神似啊!
這真的是神仙住的地方麼?
楊淙淙熱情地招呼兩人:“快點進來啊,別在門口站著了。”說完自己先轉身進去了。白算算走上前來,拍了拍依然沒有回過神來的白珠珠的肩膀,無比感同身受地說:“我第一次來這裏的時候,也是你這種反應。”
白珠珠緊緊地握住了白算算的手,忽然有了一種找到組織了的感覺。
屋裏的陳設很簡單,但打掃得很幹淨,這是楊淙淙為了迎接好朋友的到來而特意打掃的,這對於一向好吃懶做的她來說可著實不常見。楊淙淙帶著白珠珠四處參觀,儼然有了一副主人般的架勢,但卻被白算算說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霸王”。
錦瀾仙君家裏的人不多,除了他自己以外,也隻有楊淙淙一個了。他有一次說:“淙淙,我在這世上再沒誰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但是語氣裏卻沒有一絲絲傷感的意味,而且是在吃東西的時候邊吃邊說的,此情此景讓楊淙淙想愛心泛濫都沒辦法。
說到這裏,楊淙淙實在有些氣悶。那顆翡翠白菜,對,就是在她出世的時候錦瀾仙君一直盯著看的那顆白菜,它也不知道到底有什麼特別,總之錦瀾仙君對它寶貝得很。即使那白菜三百年來隻長了一丁點兒,還是那副黃不黃綠不綠的顏色,他也依然每天給它施肥澆水,絲毫都不含糊。楊淙淙時常懷著醋意暗想:其實這棵白菜才是你唯一的家人吧。
之前有一次,楊淙淙在和別的小仙聊八卦的時候聽她們說起過錦瀾仙君的往事,聽說錦瀾仙君的仙力之所以散去了大半,就是為了保留住他深愛的人的一絲魂魄。這是一個感人肺腑的故事,連一向沒心沒肺的楊淙淙聽了都有些難過,原來自家仙君是這樣的深情之人。回去以後,她很認真地問錦瀾仙君是不是真的有這回事,結果卻被他不屑地否認:“坊間傳言你也信啊,都能把貓說成老虎了。”
楊淙淙撇了撇嘴,但也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道理。
總而言之,錦瀾仙君對那顆翡翠白菜絕對是疼愛無比的,所以當楊淙淙看到那顆白菜被白珠珠踩了一腳之後,心裏立刻浮上一個念頭,那就是完了。
其實事情很簡單,就是錦瀾仙君前些日子有事出外,交代楊淙淙要好好給菜園裏鋤草,但是楊淙淙忘記了。雖然是仙界,但雜草也是長得特別快的,沒多久就長滿了整個菜園,鬱鬱蔥蔥的也還蠻好看。白珠珠在屋裏屋外參觀了一番後,注意力很快就被後院的菜園吸引了,當她見到這一園子的雜草時,兩眼都要放光了,激動地喊了一聲:“車軲轆菜!”然後就衝到菜園裏拔草去了。
楊淙淙忽然想起來,白珠珠最愛吃的東西就是車軲轆草,她說那是草,白珠珠一定堅稱它是菜。不管是草也好是菜也好,總之白珠珠一見到它就把持不住了。
楊淙淙正想提醒她小心腳下,千萬不要踩到錦瀾仙君的那顆寶貝翡翠白菜了,就聽到白珠珠“咦”了一聲,然後抬起腳來看著地下,說:“這是什麼?”
楊淙淙衝過去一看,那棵原本就長得不大的白菜已經被幾乎踩扁了,葉子可憐兮兮地貼在了地上,她簡直要暈倒了。三個人用盡了仙力、妖力,奈何這棵白菜就是不為所動,剛才怎麼樣現在還是怎麼樣,一點變化都沒有。
白珠珠和白算算走後,楊淙淙一直在絞盡腦汁地想怎麼把這件事掩飾過去。她從門口的柿子樹上折了幾根細細的樹枝下來,用它們撐住那棵已經歪七扭八的白菜,使它看上去能勉強精神一些。
菜園裏的車軲轆草全都被白珠珠拔去了,菜園裏又重新整齊了起來,但那顆白菜也因此顯得尤為突兀。楊淙淙提心吊膽地等著錦瀾仙君回來,祈禱著他不要發現她闖下的這個大禍。
不久後,錦瀾仙君回來了,楊淙淙立刻滿臉堆笑地迎上前去,殷勤地給他端茶倒水。錦瀾仙君像看一個妖怪一樣看著她,半天說出來一句話:“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我既沒奸又沒盜好嗎,隻是不小心幹了點壞事而已……楊淙淙在心裏弱弱地說。
“仙君啊,你今天在孔雀仙子家赴宴的情況如何?”她立刻無比明顯地轉移話題。
“我原本以為她真的邀了很多仙人去的,沒想到隻有我一個……”
“啊?”楊淙淙愣住了,“那你……沒被她占便宜吧?”眾所周知,這個孔雀仙子性格豪放,做事是出了名的不拘小節,而且對錦瀾仙君覬覦已久。仙君他該不會……
錦瀾仙君惆悵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我去菜園裏散散心。”
別人散心都是去花園,隻有他是去菜園。楊淙淙一聽這話急了,立刻衝上去說:“仙君,你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去。”
“我不餓。”
“那你一定累了吧?我給你揉揉肩。”
“我不累。”
“那你……”
“淙淙啊,”錦瀾仙君看著她,“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怕我發現?”
“不不不,怎麼會呢。”楊淙淙立刻一臉鄭重地擺手,“那棵翡翠白菜絕對沒……”
“翡翠白菜?!”聽到這裏,錦瀾仙君驚呼一聲,幾步就跨出了屋子去,來到了菜園。楊淙淙呆呆地站在那裏,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給咬掉。
菜園裏,所有的雜草都被拔得一幹二淨,那棵翡翠白菜就在菜園的正中心,看上去似乎沒什麼問題。楊淙淙鬆了口氣,剛想跟錦瀾仙君解釋,忽然一陣風吹過,剛才她好不容易用幾根樹枝撐起來的白菜就這麼軟綿綿地倒下了。
楊淙淙心說這下完蛋了,雖然仙君平時對她縱容得很,不過這次也的確是她的錯,這棵白菜他這麼珍愛……楊淙淙像霜打的茄子似的低頭站著,誰知道錦瀾仙君卻什麼都沒說,過了半晌才幽幽地歎了口氣。
“淙淙啊,你在天界修煉有三百年了吧?”
“對呀。”楊淙淙不明白錦瀾仙君問這話是什麼意思,難不成他被孔雀仙子嚇過以後變得這麼健忘,連這個也忘了?
“三百年了……”錦瀾仙君似乎很是感慨,楊淙淙正想問他怎麼了,他就說道,“這三百年來,你修煉得如何?”
楊淙淙幹笑了一聲,說:“這個嘛……應該還說得過去……吧……”
天知道為了說出這句看似是自謙的話,她在心裏斟酌了多久的詞句,用了多大的自信。
“那就好。”錦瀾仙君很嚴肅地點了點頭,“這麼看來,你可以下凡曆練一番了。”
什麼?下凡?她楊淙淙下的凡還少嗎,隔三差五地跟白珠珠白算算去聚個小會什麼的,去凡間的次數也的確不少了。
錦瀾仙君繼續說道:“你一直都在仙界,過得無憂無慮,並不了解凡間的事情。我已經認真地思考過了,為了讓你更加有所長進,下凡曆練是必須的。”
雖然之前在她做錯事的時候,錦瀾仙君也經常用“下凡”來威脅她,但她知道那是開玩笑的,不過這次情況跟以前不同了,從仙君的語氣和表情中,她知道他是認真的。
楊淙淙一下就有些慌了,說:“仙君,你也知道我這人不怎麼長進,下了凡估計結果也差不多,何必浪費你一番心意呢,不如就讓我留在……”
“淙淙,我何嚐不想讓你留在仙界,但是如果你不外出曆練,就如同閉門造車,修為根本無法獲得進步。仙人修煉其實也同凡人一樣,每到一定程度就會遇到經曆一個瓶頸,在這種時候是最困難的時期,但若是突破了,修為就能大為長進。依我看來,你已經到了瓶頸時期了。”
這麼說來,我這三百年來一直都是瓶頸時期吧……楊淙淙雖然這樣想著,但心裏真的是十分著急:“仙君,我真的會好好修煉的!”
“你說好好修煉這種話,就跟說‘我餓了’一樣,每天至少三次。”錦瀾仙君很憂愁地看著她,“讓你下界去,曆練隻是原因之一,促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要你幫我找一個東西。”
“什麼東西?”
“這個麼……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反正你先下界去就是了,機緣到了它自然會出現的。”
看樣子仙君心意已決,這個凡她是下定了,究竟要找的東西是什麼、什麼時候會出現,就真的看“機緣”吧。
“仙君,我舍不得你。”楊淙淙有點傷感了,畢竟這三百年來她最多也就是離開錦瀾仙君幾天而已,這一下界就不知道多久才能回來了。
錦瀾仙君一點都沒感覺到楊淙淙好不容易湧上來的那點小傷感,說:“昨天我讓你出門幫我送封信的時候,你也是這麼說的。”
楊淙淙頓時語塞。仙君啊仙君,在這種離別的場合你就不能配合一下周圍環境和氣氛嗎?
“仙君,你還有什麼要對我交代的麼?”楊淙淙可憐巴巴地望著錦瀾仙君,聽說別的小仙下凡曆練,家裏的仙子仙君一般都會給個護身法寶什麼的,自家仙君怎麼好像一點要給她東西的意思都沒呢?
“對哦,我怎麼忘了!”錦瀾仙君仿佛忽然記起來了什麼,“在凡間的時候,你可能會經曆一些困難和危險,在這種時候不要慌張,我給你一樣護身符。”
楊淙淙兩眼頓時放光。
錦瀾仙君認真地說:“這個護身符就是句口訣。當你遇事自己實在不能解決的時候,對著天空大喊三聲‘錦瀾仙君最帥’,這樣一來,你就會感到好像我在你身邊一樣,就會渾身充滿力量了。”
真是貼心的寶物啊……楊淙淙簡直要淚流滿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