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東西你也喜歡?無聊死了。”她每次看到電視裏轉播那種節目就立刻轉台,當時心裏還想,這種東西居然都有人看?
“你這種人最應該練練。”
“為什麼?”
“練你的精氣神。台球其實很簡單,關鍵是你在下手以後給對方留個什麼樣的局,一旦瞄準目標屏住呼吸一擊而中。就像做生意一樣,一是看準,二是力度適當,三是有氣勢。”
“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你就缺點氣勢,哪像什麼律師?你這是碰上我了,要是遇見別人,誰請誰燒錢。”他摟著她淡淡一笑,“很多人都是揀軟柿子捏,那彭經理本來就是見你年紀輕輕又初來乍到的,有心刁難你。你不是厲氏的員工,怕她做什麼?也不拿點律師的架勢出來。和我別扭的時候挺橫的,一出去就蔫兒了。”
“那你當時都不替我說句話?”說起這事,她就來氣。
“這也要我替你撐腰,你小半輩子都白混的?”
“哦。”她訕訕地答。
“什麼時候我教你。”
“不學,沒興趣。”
“那下次要是有大賽,先帶你去看下。”他仍不放棄要培養出她這個愛好的願望。
“不看,肯定要當場睡著。”
他聽見倒也沒惱,淡淡地笑了笑,又將頭埋在她脖子的發際處。
“寫意。”不知道兩人就這麼坐著過了多久,他叫她。
“什麼?”她應著沒有抬頭,繼續埋著臉研究他的手指。
“我們不如找點事情做。”
“什麼事?”
他沒有回答她,她也懶得追問。
“寫意。”他緩緩地又叫。
這個男人沒事就喜歡叫著她玩嗎?
她狐疑地抬頭,哪知剛一將臉抬起來,便被他吻了下去。他第一下親到她的臉頰,接著才慢慢轉移到唇上。
唇舌間帶著一種苦澀的煙草味。
她不禁朝後仰,有些回避。他卻騰出一隻手撐住她的後腦勺,讓她的臉不得不壓向他,然後環住她腰的那隻手緊了緊。
稍許之後,他又停下來離開她的唇,用指腹輕輕勾勒在她的唇線上,來回遊走。
“為什麼要答應那個合約?”他的眼神有些迷離。
“是你要挾我的。”她星眸微啟,麵紅耳熱。
“是不是要我心裏越痛,你才越滿意?”他撩開她唇邊的發絲輕輕地問。
“什麼?”
他說得那麼小聲,似乎隻是喃喃自語,並不是說給她聽的。她也沒有聽清,卻又來不及細問,那纏綿的吻就已經再次落下來,隨之起伏的呼吸也噴在寫意的皮膚上。那樣炙熱滾燙的氣息,一起一伏,引得她的麵部酥癢。
她的手插到他的發際,張開那已經緋紅的唇輕輕地回應著他。他卻為了這樣的她而全身繃緊,灼熱的欲望做出誠實的反應。
“寫意。”他呢喃地又喊了一聲這兩個字,嗓音低沉的。
“嗯?”寫意的臉已泛紅。
“起來去關燈。”他不舍地離開她的肌膚,緩緩地說。
她果然乖乖照做以後,又縮回他的懷中,感受到了他的進一步渴求。她沒有退卻,愛便是愛了,何不讓自己坦然承受這人間的歡愉。他扶住她,讓她仰躺到沙發上。
“你……要不要我幫你?”黑暗中她紅著臉問,怕他的腿不方便。
“隻需要你放鬆,配合我。”
“是不是快了點?要不要換個地方,或者換個時間?”她臨陣倒是突然有些打退堂鼓。
“休想。”他帶著喑啞的聲音說,手上繼續解她的扣子。
“我們有些事情還沒有說清楚。”她想轉移他的注意力。
“什麼事?”
“關於……不如我給你講個阿裏巴巴和四十大盜的故事。”寫意說,山魯佐德對付山魯亞爾國王的方法不知道在他身上是否適用。
“我沒興趣,而且你肯定看這部名著的時候沒認真,他們是一邊親熱一邊講故事的。”
“沒有吧。”《一千零一夜》她也讀過,怎麼就沒看出來?
他突然埋頭輕輕地噬咬著她,寫意咬住唇蹙起眉,輕輕哼了一聲。
她一伸手,想抵住他的胸口,卻是一空,直接碰到了他結實的胸膛,上麵布了一層細密的汗。
她的觸摸讓他難耐地微微一呻吟,說:“和我們現在一樣。”
他加重了力道。
不僅是唇,連他的手指每落下一處,都會使得她的氣息一陣紊亂。
“我後悔了好不好?”她哆嗦著問。
“遲了……”他的親吻繼續在她身上遊走,直至禁區。
不知何時,寫意醒來發現她還躺在沙發上,但是蓋著衣服,屋外的雨終於停了下來。身邊依舊是那個人,幸好沙發很寬敞,她睡了一夜,倒一點兒也不覺得難受。她動了動頭,想在他的臂彎中找個更舒適的地方。
她一抬頭,碰到了他星亮的眼眸。
“你醒了?”他先開口問,見她醒了才挪了挪身體,可見剛才他有些難受。
“嗯,你沒睡著?”
他怎麼睡得著?一是這地方太窄不說,她枕著他的臂彎,血脈不通壓迫得難受;二來,他一遇雨天腿疼要加重,本來就是下樓來吃藥的,如今藥沒吃到,被攪和了不說,剛才一番雲雨平複之後才覺得疼痛加劇了。
可是他不敢亂動一下,生怕擾了她的好夢。
“剛才在想什麼?”寫意剛才見他瞪著眼一個人在黑暗裏發呆,又問。
“想以前。”
“以前?”寫意來了興趣,“以前的舊事?初戀?”
“你先回自己臥室,我再跟你講。”他說,“順便幫忙拾下那邊的拐杖。”
寫意起來一看,可不是,那根拐杖被他扔在那頭去了。
他話語中的意思她明白,他依然不喜歡別人看他缺一條腿地一個人掙紮著上樓的情景,即使是她。
一個人的心結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
他已經放下驕傲為她退到了尊嚴的極限,若她再得寸進尺,恐怕前功盡棄。
寫意沉默了一下,照他的話做。
她一個人等在自己的房間裏,躺了下去,等著時間一秒一秒地流淌,隔得太久了,甚至她懷疑自己弄錯了地方。他讓她回的,究竟是她的臥室,還是他的臥室?
她這樣想,還是不敢出門去看,怕又惹惱了他。她又在床上翻了個身,一會兒聽見身後的門開了,一淺一深的步子。
他睡下來,從後麵摟住她。
寫意轉了過去,投在他的懷裏。
“以後不要住有樓梯的房子。”她說。
“沒事。”
他摸了摸她的頭。
“你初戀時幾歲?”
“幹嗎?”
“你剛說回臥室,你就跟我講的。”寫意說。
“我隻說給你講以前,又沒答應說這個。”
這個男人竟然跟他玩文字遊戲。
“那就說以前。”她認栽,退一步。
“我困了。”他說完,隨即就閉上眼。
“喂,你說話不算數!”
他充耳不聞,徑自閉了眼睛睡覺。寫意瞅著他,半天沒動,呼吸很平穩的樣子,好像是真的快睡著了。
“好,”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我以後再也不會上當了!”
他也沒反應,似乎是困了。大概剛才真的是一直沒合眼,寫意想。
他睡著的樣子蠻可愛的,嘴唇抿得緊緊,頭微微埋下去,安靜極了。她細細地將他的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部研究了一番。
突然,他閉著眼睛說:“你要是再不睡,明早起不來遲到了的話,看彭經理怎麼收拾你。”
寫意聞言,立刻氣憤,“你裝睡!”
“寫意……”他笑吟吟地睜開眼睛,伸手摩挲著她的臉蛋,“那你的過去呢?”他問。
“我?”她的眼眸微微閃爍,“我……不記得了。”
他終於也要問了嗎?
他沒有接話,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我出過車禍,有些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她終於鼓起勁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微紅,唇角有些發顫,似乎傾盡了勇氣。
頃刻之後,她又斂收神色,想輕輕推開他轉過臉去。
“以前所有的事?”他故意問。
“其實不是全部,隻有一些,就是我讀大學時候的事有些不記得了。”她靜默片刻後幽幽地說。
“找回來了嗎?”
“我……困了。”她忽然一挑眉,換了種輕鬆的語氣,閉上眼,有些捉弄地將他剛才的那句話原封不動地送還給他。
他無奈地蹙了蹙眉。
“找回來了。不知道的時候很好奇,老是問自己,也追著問別人我中途消失記憶的那幾年是什麼樣子,有沒有很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她回憶到此處,不禁一掃剛才不安的表情,微微地笑了,她笑當時的自己怎麼就好像個傻姑娘一樣。
是啊,當詹東圳陪著她留在德國療養的時候,她便想,在這段失去的記憶裏,她曾經為誰哭過,為誰傷心過,又為誰笑過,惹得誰心疼過?她統統不記得了。
會不會有個戀人在什麼地方如約而至地苦苦地等待著她,而這個約會卻被她就這樣遺忘了呢?
結果,詹東圳說:“沒有。這天下除了我詹東圳以外,你上哪兒還能得到第二個這麼深情的人去?”
“去你的。”她當時就想踹他一腳。
他陪著她去學校,大家習以為常地從她身邊路過,那些路人有的認識她,也有些理所當然地不認識她。那些同學有人喜歡她,還有人不喜歡她,其中沒有一個與她特別親近的朋友。
對於這個,她沒有懷疑。她一直都是那麼一個人,熟人很多,狐朋狗友不少,卻鮮有真正讓她交心的死黨。
當然,戀人也不是沒有。詹東圳也帶她去尋覓那個昔日的戀人,結果是一個黑發藍眼的英俊混血小夥兒,讓她驚呼:“不可能,我隻對中國人有興趣。”
“可不是,我開始也不相信,沒想到你口味這麼重。”詹東圳的戲謔,換了她一個大大的白眼。
那人看到寫意,驚喜地立刻追上來叫她:“Lisa!”寫意知道這是她的德語名字,那男子又說道:“原諒我好不好?我再也不三心二意了。”語氣有些哀求。
寫意當下就明白了一切,笑著牽住東圳的手說:“對不起,這是我的新男友。”
詹東圳非常配合地回握住她的手。
想到這裏,她笑著對厲擇良感慨:“可是弄明白以後才發現,我原來就是那麼普普通通的一個人,好失落。”而且身體複原轉了學校以後,她惡補了許久,整整拖了一年才夠分數畢業。
厲擇良一直沒有說話。
“不過,他們說我的個性變了一點,不如以前那麼外向了。”她補充道。
其實,用東圳的原話說:“比以前淑女了一點點。”如今她不喜歡和人衝突,能忍就忍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人長大了,棱角自然要被磨平。”他淡淡地下著定義,再聽不出什麼語氣。
第二日,窗簾不知何時被拉上,所以外麵的光線一點兒也透不進來。
寫意醒來時,他已不在旁邊,可是被子上、枕頭上全殘留著他的氣息。他似乎從不用香水,連抽煙喝酒以後都將自己洗得幹幹淨淨,所以身上沒有什麼厚重的味道。
可是,她仍然對他的氣味很敏感。
她坐起來撓了撓頭,然後下了樓,卻不見人,正好樓梯旁的書房門開著,裏麵有響動,她以為他在書房裏,便輕輕走了進去。
沒有人,隻是那隻惡貓在自己撕咬著一個小皮球,那皮球內部似乎裝著幾個鈴鐺,被它翻來翻去地弄出響動。它似乎很不解皮球為什麼會有聲音,於是便用爪子來回地刨來刨去。
寫意不禁環視了一下書房的四周,陳設很簡單,隻是那張書桌她太喜歡,超級大,而且像個書案一樣古色古香的。
應該說整個書房和外麵其他屋子的格調不一樣,所有器物都有些古風。
左邊的儲物架上整整齊齊地收藏著一些篆刻的工具,還有一些章料。
厲擇良居然也有些這麼閑散雅致的愛好。她細細一看,那些石料都是沒有刻過的,大概成品都被收起來放在某個地方了。
書桌一角的鎮紙鎮著一遝抄好的毛筆小楷。她移開鎮紙,將那些兩尺的宣紙拿起來,看了看。她隻見過他簽在文件上的鋼筆字,沒想到他寫的毛筆也一樣漂亮。
一張一張,有些寫得潦草,有些寫得狂放,還有一些大概寫時心平氣和,所以看起來中規中矩。可惜,她天生略微崇洋,不太會欣賞這麼傳統的東西。
她打算將東西重新放回去,就在這時,一張紙從那遝宣紙的底部落下來,大概是長期壓在一起,粘在一起了。
她拾起來,上麵淡淡地寫了四句話:
十裏平湖霜滿天,寸寸絲斷愁華年。
對月行單望相護,隻羨鴛鴦不羨仙。
那紙好像以前被疊起來過,隻是後來又被外力覆平了。字跡依然和剛才那些紙上的一樣,是厲擇良的字跡。而且那宣紙似乎被放了好多年,紙邊已經泛黃。隻是旁邊,另一個人的手斜斜歪歪地加了一行藍色的圓珠筆字跡上去。
阿衍啊,阿衍。
短短的五個字,加在兩行美麗的詩句旁邊,有點惡作劇的味道。
這首詩她依稀知道,隻是她背詩就像她記人家的名字一樣,隻記得人家叫王什麼華,郭文什麼的,僅僅是一些片段,並不能這樣逐字地念出來。
阿衍……寫意在嘴裏默默地念叨這兩個字。
“你看什麼呢?”厲擇良的聲音從背後的門外傳來。
寫意立刻轉身,將手中的東西背在身後。
“你居然會用毛筆?”她眨了眨眼。
“是中國人都該會用。”
“擺設也古典。”寫意又環視四周後,下了個定義,“聽他們說你的名字有來曆,叫良什麼擇而侍……”這當然也是聽八卦得來的,可是她憋了半天也沒將那句話說順。
他瞥了她一眼:“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侍。”
轉過身離開後,又說:“早飯在桌子上,你再不吃,季英鬆都要到了。”
她出書房之前,偷偷地將那張紙折成豆腐幹大小,藏在袖子裏。
客廳裏的他又在習慣性地看早報,全身上下已經穿戴整齊,還將早飯做妥,看來這人的心情還算不錯。
厲擇良剛到公司,就見薛其歸在辦公室等他。
“怎麼了?”他問。
“東正那邊過來的傳真。”薛其歸說。
厲擇良淡淡地看了一眼,說:“要讓我們先墊資?”
“是的,讓我們先墊資,然後他們後期跟上。”薛其歸為難地說。
厲擇良十指交握,撐在桌麵支住下巴,蹙眉想了想:“你們先做個投資的方案和預算出來,考慮下墊資的可行性,暫時不答複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