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生當天晚上披星戴月緊趕慢趕回到了靠山莊,他為了萬無一失特地提早了一天,他沒有想到緊趕慢趕還是遲了一步。他選擇夜半三更到家,特地經過了草垛後麵的土地廟。天空有一輪圓了一半的月亮在雲層裏若隱若現,月光像霧一樣在山野間彌漫。馬背生將腳步放得很輕很輕,他意外在草垛後麵發現了那個化緣的老和尚和瘋子娘劉氏。他一時有一些恍惚,好像穿越到了不久前的某個沒有月亮的夜晚,他也是在這裏與老和尚和瘋子娘劉氏意外相遇。馬背生靜靜地諦聽了一會兒,他們卻什麼也沒說,然後站起來似乎就要分手。馬背生來不及多想就突然現身,劉氏嚇得後退一步。馬背生說:“嬸娘不要怕,我是背生。”嘴裏這樣說就劈手奪過劉氏手中的綠兜肚,老和尚上前來搶,身手矯健靈活出手生猛淩厲,分明就是個練家子,馬背生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但他死死攥緊了綠兜肚不撒手,且戰且退最後從坡坎上摔到一旁的山澗。
馬背生回到家發現手中那條綠兜肚與先前那條紅兜肚一模一樣,也顯得有些破舊,一看就知道是舊物,隻是刺繡圖案完全不同。那條是石榴多籽,這一條是遊龍飛天——八條小龍圍繞著一條大龍。他看了又看最後吹滅燈盞卻無法入眠,月光如水一樣從破舊的窗洞中瀉入,院子裏的柿子樹開著一樹寂寞的花朵。這個夜晚對馬背生來說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黎明時分帶著一身露水歸來的劉氏披頭散發又哭又鬧,一定要吵著進宮接顏如月回來。馬背生無法說服她,正束手無策之際,卻發現劉氏又失蹤了。馬背生認定她一定隻身前往宮中,果然在離清風寺不遠的地方追上了劉氏。他帶著劉氏來到他的煎餅鋪子,卻發現麵容憔悴的馬後生攜帶著行李卷兒就坐在他的煎餅鋪子門前。
馬後生的出現讓馬背生陷入非常難堪的境地,馬後生逼著馬背生一同入宮去見我,他的回憶讓馬背生似信非信:他這些年在張家口外經商失敗幾近流浪乞討,感到無顏見江東父老。直到聞聽我在奶子府做了奉賢夫人,才決定回順天府與我破鏡重圓。我得到消息尚未與他見麵,東廠卻早就得到顏如月男人進入順天府的消息,黑娃在當天天黑之後就出現在馬後生麵前。我娘與馬後生發生激烈爭吵,而馬後生不知從哪裏得到消息認定我早就嫁給了李敬堂大人,他一定要上告朝廷說李敬堂大人強搶民婦,黑娃找人幫馬後生寫了個狀紙將李敬堂告到了衙門。馬後生在黑娃的授意下盡顯潑皮的本色,在李府門前又哭又鬧打滾耍賴找李敬堂要人,他趴在門前的石獅子上哭得聲淚俱下:“不活了,沒臉活了,我沒病沒災活得好好的,隻是到口外做生意,家裏老婆活活被堂堂都督府都督強占了去,這青天在上明君在堂的順天府紫禁城怎麼能發生如此霸占民婦的事情?青天大老爺替我做主啊。”他哭了一早上李府門內沒人理他,最後圍觀的一個光著身子穿棉襖的光頭笑話他:“有本事你砍掉手,砍掉一隻手太疼我估計你不敢砍掉,有種的話砍掉大拇指。”馬後生停止了哭泣眼珠滴溜溜亂轉了一圈:“有種的才是大爺,你以為大爺不敢啊?誰有刀?”光頭男從懷中摸出一把刀子就丟在他麵前,刀子在青石上跳了跳。馬後生將大拇指蹺起貼在青石板上:“李府今朝不管我砍指,明朝不管我砍手,後朝還不管我砍臂,大後朝再不管我砍腰。”他手起刀落正砍在大拇指上,由於用力過猛砍斷的大拇指飛起來落在三步開外的地方,傷口馬上血流如注。圍觀的人群轟動起來,東廠的人馬馬上封鎖了現場。碧桃來到宮外給錢如意買紅絨花正看到這一幕,她飛奔入宮告訴了我,那天娘娘和小皇上要去昭和殿踏春,娘娘指名讓我和錢大媽媽作陪。我對馬後生進入順天府一無所知,碧桃跟隨在宮女之中對我不停地使眼色,我終於逮著娘娘在水畔涼亭歇息之時接近了碧桃。碧桃急得臉頰通紅:“夫人姐姐,不得了了,你男人馬後生在李府前含冤哭訴還斬了手指,說老婆被李府李大人霸占,求官府幫他伸張正義。”碧桃後麵還說了些什麼我完全聽不下去,我眼前已經漆黑一片。其實我能平安度過這一關完全得益於範穩婆,甚至我在娘娘的遊春現場昏倒而不被眾人注意也完全得益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