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尾隨著一幫人進入乾清宮時心花怒放,我發現所有的人臉上都掠過掩飾不住的笑意,每個人都無法想象為了驗證皇上的真假竟然要當眾扒下皇上的褲子!讀遍宮中典籍翻找民間野史,哪朝哪代發生過如此離奇詭異的事情?我無法設想將皇上按倒在龍椅上眾人七手八腳扯下他的龍袍然後讓皇上把屁股翹起來,那是多麼令人忍俊不禁的一幕,想一想就忍不住要大笑起來,宮中萬分緊迫危急的大事一瞬間就化為一出惡作劇。我腦子裏亂成一鍋粥,那個從前一刻也離不開我的皇上,現在在我看來是如此遙遠而陌生。一行人進入宮中一起來到了龍椅前,朱春山正在埋頭認真地看題本,他見到我們以奇怪的目光看著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不知道哪位太監報告了李連城,李連城眨眼之間就從乾清宮外的奉先殿趕了過來,而這時候韋忠賢早已將王爺的意思告訴了朱春山。這是我又一次近距離地看朱春山,他與我眼裏的朱春山完全一模一樣,我在心裏直打鼓:一定是謠傳肯定是謠傳必然是謠傳,哪有兩個人長得一模一樣?他們其實並非兩個人,他們就是一個人。朱春山馬上明白了韋忠賢的意思,從龍椅上跳了起來:“下去,統統給朕滾下去。開玩笑,朕是什麼人?是天子是皇上是至高無上的聖上,你們以下犯上,就不怕朕下詔處死你們?”他因為極度憤怒麵孔有點扭曲,而且還臉紅脖子粗,紅紅的脖子上暴起一根根扭曲的青筋如同蚯蚓,而且他一下子就跳到龍椅上,仿佛隨時隨地要撲過來與我們扭打。眾人都有過一刹那的呆愣,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這樣的姿態完全不是皇上的樣子。而我一刹那間也明白,朱春山由我從小一手帶大,他怎麼可能這樣?即便在氣急敗壞的時候他也不會如此失態,我又認定他百分之百是假冒無疑。這時候李敬堂始終一言不發,朱春山一怒之下要下詔,結果被李連城阻止。我真的佩服李連城在如此緊要關頭竟然滿麵春風,他的微笑帶有無與倫比的親和力,也讓眾人放鬆下來:“王爺也許為國事焦慮過度,怎麼能采用如此下作手法來對付一國之君?皇上的事怎能如此兒戲?但是宮裏的流言我都聽在耳中,大臣的焦慮我也看在眼裏。我會給大臣們一個交代,請給我一點時間,讓我來做出安排。”李連城的話沒有人會相信,而且時間上也不允許。言如鼎隻想趁熱打鐵當場就解決,與韋忠賢一番密商決定在耿謙和為皇上沐浴時一查究竟。幾個人圍住了我和耿謙和一番追查,我和耿謙和都記得那個蠶豆大的黑色胎記就在皇上私密處,胎記漆黑如墨,我記得上麵的一撮毛發特別濃密。他小時候一向由我侍候洗沐,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我都撫摸過,當然都了如指掌。我的記憶也得到了耿謙和和宋玉的確認,因為長大後皇上一直由他們二位侍浴。
韋忠賢的安排可謂費盡心思,同時他也安排言如鼎、李敬堂等老臣在後殿靜候,到時也好讓他們出麵一證真偽。但是李連城早就對韋忠賢的陰謀詭計洞若觀火,他一次又一次阻止了太監們給朱春山安排的沐浴,韋忠賢把耿謙和叫到敬事房罵得狗血噴頭。耿謙和從來都是幫皇上沐浴的太監,皇上從來不會到他們太監洗澡的混堂司去洗浴,都是在乾清宮寢殿由耿謙和一手安排,然後他和春明幫皇上洗浴,皇上也從來沒有拒絕過。現在皇上明確無誤地拒絕他侍浴,讓他難以理解,從前一天一浴的皇上難道從此之後就不沐浴了嗎?讓耿謙和吃驚的是,實際上皇上仍然天天沐浴,隻是改由李連城負責。他把情況報告給言如鼎,言如鼎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李連城已經變身為皇上的貼身侍衛,他就如同一堵銅牆鐵壁守在皇上麵前,任何人也別想接近皇上。李連城有點顯老了,或者說他成熟了,成熟的男人總是略帶一點滄桑感,他就這麼坐在欽安殿裏與韋忠賢麵麵相覷。韋忠賢其實一直是他最看不慣的人,但是現在他不得不依賴他,因為他需要利用他手下的那些與皇上日日相處的太監。韋忠賢虛與委蛇地應付了李連城,當天晚上就晉見娘娘和言如鼎,麵對宮中混亂無序的局麵他對言如鼎說:“現在隻能從李連城那裏打開缺口——”言如鼎說:“趙明德蠢蠢欲動,他還守候在潭柘寺,他明擺著就是將宮中一軍。”耿謙和就站在一旁,耿謙和說:“奴才倒是有個辦法,隻是不知當講不當講。”言如鼎上下打量了耿謙和一眼:“你是幾朝的老公公,有什麼當講不當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