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緩緩駛上高速,收費站上“蘭城”兩個大字越來越小,陸月扭回頭,斜倚在車窗上,看著窗外景物快速後移。
是真的離開了啊...
雖隻是去樂市上學,但聽小姑的建議,以後大學、工作可能都在那兒了。以前也想過早晚有一天會離開這座生活了十六年的城市,可沒想到一切來的這麼快。當然兩個月前自己還是個家庭美滿的幸福小孩,而如今,好像什麼都沒有了。
也好,就當從頭開始了。
思緒又不自主的回到那一天,最黑暗的那天...
明明早上才和媽媽通過電話說下午回去,中午卻被告知出了意外。親戚來接自己時也沒說實情,隻說媽媽在搶救。
搶救?怎麼會在搶救呢?
車禍麼?可她那會兒不應該出遠門啊?
哦,好像聽到身旁的人說是突發腦溢血...
那時的腦子整個就一漿糊,甚至連坐在身側的人是誰都不清楚,心裏隻有一個念頭,媽媽可能不在了...
明明是九月的天氣,卻渾身發抖、手腳冰涼,心髒狂跳仿佛就要窒息。眼淚還在憋著,因為周圍的人不停在對自己說要堅強,媽媽還在等著...
然而終究沒能等到最後一麵。
見到媽媽屍體那刻,雙腿像墜了千斤石頭般怎麼也走不上前,整個人已是被撕裂的狀態,想要大喊叫醒媽媽,卻發現早已滿臉淚水,泣不成聲,那些說不出口的話生生化成了一口氣,喘不上來也咽不下去,堵在心口,同時也堵上了幸福的門。
守在靈前,陸月仍覺得好不真實,也很無力,眼淚早已哭幹,外邊一陣又一陣響起的嘈雜聲、哀樂聲送走又迎來一批又一批吊唁的人。
直到傍晚,三個熟悉的身影跪在了自己身旁,陸月隻記得那一刻她徹底崩潰,抱著錢金,嘴裏不停在說:“我媽沒了!我沒媽了...”
錢金隻抱著她哭,錢貝和羅定在側邊拍著她的背。沒有安慰,隻有陪伴。
三個人陪著陸月守了三天兩夜。中間陸月哭,錢金陪著也默默流淚。
那大概是陸月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見錢金流那麼多淚...
回憶控製不住地外湧,眼前的景物開始模糊,陸月知道得趕緊收。
剛出事後有段時間確實是終日以淚洗麵,後來麻木了,眼淚也流的少了,隻是每天都會回憶那幾天的各種細節來麻痹自己。隻要有印象,再模糊也要把事情整個給過一遍,有時是在課堂上,有時是在睡覺前,淚點每次也不同。比如這次就是陪自己哭的錢金。
憋著眼眶裏的淚水,餘光掃了身旁的爸爸一眼,還是那個姿勢看著手機。
陸月鬆了口氣,頭繼續靠在車窗上,閉上眼把眼淚趕回去。她不想在爸爸麵前哭,尤其是在這個即將分別的日子。
戴上耳機,打開音樂播放器隨機放著歌,盡量想些別的吧...比如一會兒要去的地方。
小姑那兒是什麼樣的呢?新學校又是什麼樣呢?媽媽剛走時小姑就說要把自己接她那邊去,沒想到效率這麼高,說走就走。
樂市實驗高中,那可是全省能排前幾的好學校,不得不說小姑很有能力,嫁的也挺好的。
對了,小姑家還有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哥哥,聽說在國外待過一段時間又回國上的高中,叫周什麼來著?
前段時間過的昏沉,別人隨口一提的話也沒太深印象。十一擺宴好像有見過,那時介紹的叫“航航哥”?
一麵之緣,也沒在一桌吃飯,隻記得“航航哥”瘦高瘦高的,穿的也幹淨帥氣。具體什麼樣實在記不住,畢竟那時候正消沉,視力可能哭得都下降了,還能記著個輪廓已經不錯了。
這個“航航哥”是小姑繼子,也就是小姑現任丈夫的孩子。據說小姑第一任丈夫是個渣男,結婚後沒多久就離了。後來遇到現在的姑父,感情一直很好,之後還生了個弟弟還是妹妹。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兒了。
陸月小姑陸芸以前和陸月家住挺近,也很疼陸月,隻是再婚後沒多久就搬離了蘭城。這次陸月家出事也是第一時間就趕回去幫忙處理後事,又二話沒說安排陸月到樂市來,陸月打心裏感激,但也很怵。
這麼多年沒親近過,突然要一起生活,也不知小姑家裏人好不好相處,多一個人會不會很不方便啊...
唉,肯定會...
沒見過的親戚,不熟悉的學校,新班級,新同學...說好的重新開始,一想到這兒,頭都大了。
真煩啊...
下車時陸月還有些迷糊,爸爸在一旁給小姑打著電話。看著周圍,陌生又新奇,大城市就是不一樣,汽車站都這麼氣派...沒來得及參觀完,就聽見爸爸叫自己走,說小姑已經到了。
陸月邁著小步子跟緊,剛出站就看到小姑迎上來,一邊提過她手中的包一邊笑道:“小六月今天穿的真好看啊,瞧這小臉兒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