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醉攻心之如妃當道(上)》(2)(2 / 3)

如玥沒有出聲,算是默許了。

那拉氏沉寂得如同空氣,雙眼無神失去了光彩,猶如兩個空洞,怔怔地半晌回不過滋味。

三人走出了好遠,沛雙才彎下身子去拾地上的蓮子:“小姐的心善,目的也總算達到了。”

如玥輕輕歎息了一聲:“你倒聰明。”唯有繪欣一臉的莫名,猜不透小姐與沛雙姐究竟說的是何意,隻能默默學著沛雙的樣子彎下身子去拾那蓮子。

“主事府有好一段時日的安寧了。”如玥淡淡地笑著,如同秋日裏高高懸掛在枝杈上誘人的果實一般甜美。隻一瞬間的掛念,忽然想起嘉親王那沉穩內斂的目光、溫存的笑意,漾在心頭別有一番滋味。

一別兩載,嘉親王登基為帝,而算算日子,如玥很快便要入宮了。這些年的翹首以盼終於要成為現實,如玥的心越發不寧靜了。

相比主事府的安穩,後宮卻不那麼太平了。

景仁宮內,貴妃鈕鈷祿氏睿澄正繡著金龍騰雲的縹色帕子,宮婢茉兒端正地立在一旁陪著說話。

“娘娘,您早些安睡吧。皇上才剛剛登基,這朝廷內外多少雙眼睛盯著呢,正是關鍵的時候,怕是不能過來陪主子了。當心熬壞了您水靈靈的一雙鳳眼,皇上又要心疼了。”茉兒心疼道。

“你又何必欺瞞本宮,皇上究竟是去了瑩嬪那兒,還是去瞧了今日才新送進宮的春貴人?”貴妃的心何其沉重,在王府的時候,她本是最受恩寵的側福晉,隻是如今有了瑩嬪,往後還有佳麗三千,加之她已三十有餘,還有什麼固寵的資本?

茉兒在貴妃身邊侍奉,也足足十年之久了,又豈會看不出主子的憂慮,隻好寬言勸道:“娘娘,皇上登基便定下了您貴妃的位分,這等上上榮耀,就連誕育皇長子的誠妃也無從媲美,又哪裏是瑩嬪可以比肩的,那新送入宮的春貴人就更無從說起了。您又何必跟自己較勁兒,皇上始終是愛重您的。”

貴妃丟下手中繡了一半的帕子,光潔白皙的麵龐籠罩了一層薄薄的愁雲慘淡之色:“提那無福之人作甚!若非大皇子夭折,誠妃隻怕也被皇上封了皇貴妃的位分,早早越過本宮去了。可惜了那樣好的孩子,他一死倒不要緊,連累了自己的親額娘也跟著跌份兒。”

茉兒一個哆嗦,忙跪倒請罪:“奴婢一時口快,失言了,還請貴妃娘娘恕罪。”茉兒深知,貴妃最忌諱的就是三皇子綿愷既非嫡子更非長子,悔惱自己嘴快胡嚼,恨不能咬了舌頭去。

“罷了,你起來吧。”貴妃取下大襟上別著的湖藍色絲絹,輕輕揉了揉酸漲的雙眼,細瞧那絲絹上麵繡的正是一對並蒂的白蓮花,相互依偎成雙成影,到底也是入眼的,遂道:“沒有大皇子,不是還有如今皇後膝下的二皇子麼?那才是皇上的嫡子,本宮的三阿哥,到底也是屈居人下的。”

“後宮之中,母憑子貴,子憑母顯,終究是相互扶持以固寵的。皇後雖位中宮,到底不是皇上在意的人。”茉兒取下了宮燈淡黃的燈罩,挑了挑燭芯兒,又添了些燈油。

“奴婢有一言,還請貴妃娘娘細細斟量。”茉兒小心翼翼地抬眼掃過貴妃的麵龐,見她總算神色和緩,心中也稍微舒暢了些。

“你且說吧。”貴妃目光平穩深長,似乎明了茉兒的心思。

“皇長子做不成是肯定的,但起碼也要做皇上嫡出的皇子。”茉兒虛眼垂首,眼尾藏匿不住的凶光熠熠耀目。

貴妃輕巧地取下了頭上的紫玉石榴簪,笑意綿長:“這才入宮呢,往後的路還長著呢!”茉兒聽主子這樣說,必也是這個心思,才露出恬淡的笑意。

貴妃起身,就著茉兒的手,纖腰柳擺柔婉生姿:“給本宮好好盯著,誰也別想在這個時候起什麼幺蛾子。”轉念,又覺得心裏不是滋味。皇宮比起王府不知大了多少倍,這宮殿內寢,比起先前的廂房也不知華麗了幾許,可怎麼就沒有一點兒從前的歡愉?不知不覺,她與皇上的情意也慢慢地燃盡了吧?

“本宮也乏了,是該睡了,明兒一早還要去請安呢!記得將內寢的宮燈都熄滅了,有光亮總睡不踏實。”

茉兒恭順地聽著貴妃的吩咐,唯諾稱是。或許旁人眼裏的側福晉總是慈善溫婉、端莊宜人的,可她熟悉的主子卻並非如此,尤其是如今封了貴妃的位分,往後的事兒當真難以預料。

“回娘娘的話,貴妃已經就寢了。皇上今夜宿在了春貴人那裏。”德寶跪倒在皇後麵前,聲音輕柔地回著話,目光正落在皇後縹色的滾邊鳳裙上。鏡麵上繡了折枝花數朵,且是極普通的銀絲線繡成,並未有半分的奢華。德寶心裏也明白,如今宮中掌握大權的仍然是太上皇,就連皇上也要日日聽從訓諭,皇後的日子自然也不好過。

“起來回話吧!”皇後見德寶麵色凝重,不由道。

襲兒端著盛滿水的銅盆進來,德寶忙快走兩步接過她手裏的銅盆,悶聲道:“奴才不過是替主子擔憂,皇上也有好些日子沒來咱們宮裏……”

“主子,奴婢試過了,水溫正好,可以敷麵了。”襲兒打斷了德寶的話,將純白的絲絹揉進水中,沁了好一會兒水,才絞幹遞給皇後,“今兒這水裏兌的是月季花汁兒,噴香的,主子可喜歡?”

德寶知道不該在皇後麵前嚼舌,也索性閉了口。

皇後接過絹子,輕柔地敷蓋在麵上,溫熱的香氣親膚舒適,好一會兒才取下來。

“你們所憂慮的,本宮心中皆有數。”皇後拭了拭雙手,才將絲絹遞給襲兒,“本宮與皇上同年,又比皇上長四十二日。向來男子到了這不惑之年是最佳的時候。皇上沉穩睿智,正當壯年,而女子青春不再,容色衰弛,早已不複往年的清麗之姿。更何況皇宮不比王府,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們要爛熟於胸,免得招人詬病。”

襲兒與德寶齊齊應了“是”,皇後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二人正預備退下,忽然聽見門外的小太監揚聲通報:“啟稟皇後娘娘,誠妃娘娘求見。”

皇後微微一愣:“都這個時辰了,誠妃怎麼來了?”

襲兒忙問:“主子,可要請誠妃娘娘進來?”

“請進來吧。”皇後將頭上的銀裹玉花簪取了下來,襲兒忙呈上寶盒將花簪擱好。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誠妃像是有備而來,衣衫整潔,妝容精致,並沒有一絲的慌亂與急促。

“襲兒,看座。”皇後端然一笑,“誠妃不必拘禮,有話不妨坐下慢慢說。”

誠妃的容貌數得上上之姿,今兒著了一件藏青色的旗裝,周身單瓣梔子花的碎花繡,更顯高雅:“這麼晚打擾皇後娘娘,按理說也實屬不該。隻是也總要等到宮中眾人都歇了,才不至於擾攘不是。”

話說到這裏,誠妃抬頭睨了皇後一眼,見皇後麵容依舊平靜,才娓聲說道:“倒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聽見了些妃嬪中不該有的聲音,說今日才入宮的那位春貴人不過是舉人之女,且還是漢女,怎的就能一入宮便冊封為貴人?皇上還下旨賜了她在永和宮居住,那永和宮可連主位也沒有。”

皇後已然明白了誠妃的來意,隻勾唇淡然笑道:“皇上登基不久,放眼後宮,除了本宮與貴妃,誠妃你就是第三位妃主了。何況皇上還是皇子時,你就是潛邸的側福晉,服侍皇上的時日不短,自然能體諒皇上的心思。”

誠妃微微失神,隨即赧笑:“那是自然。可總歸是難掩悠悠之口,娘娘您想,春貴人才送進宮來,當晚皇上就掀了牌子,怕是有好些妹妹要吃心了。”

“那依你所言,本宮應當如何呢?”皇後不動聲色,隻疊手端坐,安然地與誠妃對視。

誠妃思忖片刻,又是訕笑又是輕歎:“咳,我不過就是聽了妹妹們的抱怨,隨口與皇後娘娘這麼一提。”她撫了撫鬢邊的南珠流蘇,冰涼的珠子軟潤光滑,渾圓溜手,“左右不過是皇上的心意,旁人說什麼也是無濟於事的。”

“誠妃很能體諒皇上的聖意,那便好了。”皇後也瞧見了那串南珠的流蘇,隱了眼底的笑意,“才入宮闈,本宮希望座下眾妃嬪和睦,能同心同德服侍皇上,為皇上繁衍子嗣。若是妃嬪中有不同的聲音,就請誠妃多加留意,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使她們明白女子德行之要領。”皇後頓了頓,見誠妃眼裏多了幾絲明朗,才稍稍安心,“貴妃位分雖在你之上,但一雙兒女到底年幼,畢竟要花些心思撫育教導,必然會令她分心不少。本宮最能指望的,也就是誠妃你了。”

說到子嗣,誠妃所有的心思都沉寂下來。皇後看在眼裏,動容道:“本宮誕育的皇次女以及誠妃你誕育的皇長子,均不幸夭折,身為額娘,又豈會不傷懷。不過隻要能留在皇上身邊一日,總歸還是有盼頭的。你素性聰慧,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誠妃想了想,終於還是沒有再說旁的話:“多謝娘娘提點,臣妾告退。”

殿選那一日,如玥擇了一件淺紫色的蘇繡旗裝來穿,領口與袖口寬大的花邊是水紋的連續圖案,針法細密講究,用色也很柔和。雖不及宮中妃嬪的宮裝華貴,倒也是難得的清雅。

為如玥梳頭的蘇佳嬤嬤,是阿瑪善慶特意請來的,是昔日曾為宮裏的娘娘綰過晉封吉髻的老人兒。嬤嬤動作嫻熟,手上自有一套功夫,三兩下就將如玥瀉地的青絲梳整好。

沛雙與繪欣手捧珍飾盒,跪在如玥麵前,任她挑選合眼緣的飾物。如玥選了三對明月珍珠耳墜,每隻耳墜均由兩顆渾圓、大小一致的南珠製成,倒是如出一轍的款式,細微差別在於兩顆圓珠間的珠托,或以蓮花鏤空的樣式,或是佛手與雛菊的形狀,匠心獨具。

一耳三鉗,端莊大方。南珠細膩,光澤溫潤,凝白的珠子天然罩上一層玫瑰色的光暈,正是南珠上乘的極品。這樣的光彩,極好地襯托出如玥的粲色,不由令人眼前一亮。

沛雙樂開了花,原本半彎的眉眼,此時更彎成了一條細縫兒:“小姐天生麗質,隻稍稍裝扮,便光彩照人,連昂貴的南珠亦不能及!不如再選幾款華貴的花鈿點綴於鬢發間,錦上添花可好?”

如玥對著雕花鴛鴦戲水圖的梳妝鏡仔細檢視了自己的麵龐,唇角一彎,笑意愈濃:“這幾朵雋秀的珊瑚珠小花不錯,繪欣你再去折一枝芬芳吐豔的芙蓉來。”

蘇佳嬤嬤領會了如玥的用意,會心笑說:“小姐最能領會皇上的聖意,也懂得審時度勢。隻憑這一分聰慧,他日必定能得皇上綿延的恩寵。”

繪欣卻不明白了,憂慮道:“能入宮的官家小姐個個秀麗,隻怕殿選當日必定穿金披銀,以豔麗之姿求得皇上的垂注。小姐雖有傾城之容,卻打扮得如此素雅,就不怕給人比了下去麼?更何況芙蓉花雖好,但總不及金銀貴氣,豈不失了您貴重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