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敏緊握雙拳,切齒地罵道:“我看不是我活得不耐煩,而是李大人嫌命太長。”
翌日,衙門的人才知道臧敏的身份,他們不敢動她,甚至將關押臧敏的地方從死牢搬到了後花園,好吃好喝地供奉著,臧敏這哪裏是坐牢,根本就是享受。
廷尉府的張韜得知此事立刻進宮麵聖,因為臧敏身份不一般,所以他必須告知皇上。
胡燁的鎮定讓張韜另眼相看,其實胡燁是想到了兩日前的儷妍,她當時像煞有介事的一番狀告,今日似乎有了印證。
楚月心亂之際,胡柔不厭其煩地奔走其中,因為胡柔明白如今她和楚月綁在一起,一榮俱榮一毀俱毀,可不能讓楚月出了事,否則她的這盤棋豈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難得這個時候長公主有空進宮看望我。”楚月客氣地說。
“除了我,還有一個人也關心你。”胡柔拉著楚月的手,湊近一些小聲道,“隨我一起去太後的長樂宮,那人在等你。”
楚月心中了然,欠身後推諉:“請長公主帶話,說我安好,不必擔憂。”
“那人說,等不來就一直等下去,也顧不上什麼宮規禮數,隻等著皇上怪罪就是。”胡柔蹙眉,安撫地說,“你去去就回,也好讓那人安了心,冬至已過,他馬上要返回淮陽封地了,這一別就要到下一年,這其中變數恐怕會很多,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
“漪蘭殿正處於多事之秋,我不想節外生枝。”
“那就是不給我一個麵子?”
楚月為難地皺起眉頭,不好再推脫胡柔,於是她交代蘭落後,隻身一人跟隨胡柔前往長樂宮。
隻是楚月前腳剛走,晏南就急急忙忙地趕來漪蘭殿,由於張韜的彙報,胡燁覺得有必要過問,他不相信是一回事,事情發生了又是另一回事,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也必須要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
此時含章殿的儷妍聽到臧敏自首的消息反而憤憤地咒罵,先不說案件的重點在不在臧敏的身上,而儷妍費盡心思就是想要楚月掉進這陷阱之中,她好不容易挖好坑,隻是埋葬了臧敏這個老婦人又有什麼用?她儷妍的頭號敵人是楚月,她親自挖好的坑是要親手解決了楚月。
“妙雲,你說說這長陵血案究竟是出自誰手?”儷妍盯著銅鏡,一雙犀利的眸子掠過一絲殺氣。
妙雲勾唇冷笑:“奴婢以為,血案之下必定還有隱情,就是沒有隱情也能再造出一個隱情來。”
儷妍滿意地笑了笑:“依你之見,如何造出一個隱情?”
“隻要讓外人看來,臧大娘還有同黨,那便是皇上也百口莫辯,不得不追查與臧大娘最親近的人。”
儷妍斜著眼,輕蔑地笑道:“你這丫頭,鬼靈精怪得很,卻總是能想到點子上,既然你這麼說,那此事就交給你去辦,你吩咐梁真,事情做得圓滿,我自然有賞,絕不會虧待。”
儷妍企圖火上澆油,她嫌這股火勢燒得不夠旺盛,達不到漪蘭殿,燒不到楚月,其實這股火已經以迅雷之勢蔓延了整個後宮。
淮陽王胡辰不敢輕易踏入後宮,唯有太後召見他才能在長樂宮逗留,冬至已過,是他該離去的時間,然而太後有心留住淮陽王,隻等時機成熟再決戰都城。
楚月猶豫片刻不敢輕易上前,是胡辰感知到身後的氣息,於是他轉過身來大步靠近,在楚月跟前站定腳步。
為了避嫌,楚月又悄無聲息地挪動碎步向後退,直到腳後跟磕到路旁的裸石,千鈞一發之際,胡辰伸手攬住楚月的後背,他緊緊地摟住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擷取她的芬芳,那是夢寐以求的味道,如想象中地那麼令人魂牽夢繞。
“多謝淮陽王。”楚月掙脫後,氣喘籲籲地垂首,她緋紅了雙頰,嬌羞的模樣讓胡辰忍不住笑出聲來。
聽到對方的取笑,楚月佯裝生氣地仰起頭,故意板著臉道:“敢情淮陽王是來笑話我,難為長公主的一番心意了。”
“別氣別氣。”胡辰妥協地說,“這一回你隻是臉紅,少了對我的責罵。”
楚月不解地看著他,胡辰認真地說:“第一次在公主府撞見你,你生氣的樣子至今讓我難忘。”
“淮陽王還是忘了好。”
“有些人有些事就像是在心裏生了根發了芽,要連根拔起太過殘忍,留下來又被人嫌棄。”
“你知道我並不是嫌棄。”
“作為朋友,我可否留在你身邊?”胡辰不知不覺地靠近她。
楚月別過臉去,為難地說:“淮陽王是楚月的朋友,但是朋友相交在於心,淮陽王哪怕在天涯海角,我也會在心裏默默祝福。”
“你這麼說我希望不是安慰我。”胡辰淡淡一笑,“但是今天拜托姐姐求你見我並不是為了逼你說出這番話,其實我是聽說了臧大娘的事情,所以才會進宮,我想這件事必會讓你煩惱,隻想盡點綿薄之力。”
楚月一怔,急切地問:“淮陽王也聽說了?”
“我本打算在離開都城時拜訪大娘,誰知道姚汾奔走在衙門間,正巧就撞上了,這才知道的。”胡辰蹙眉思慮地說,“大娘究竟為何要說自己殺了人?”
“我也不知道。”楚月惆悵地說,“我不能出宮,見不到母親,可是在宮裏也束手無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皇上怎麼說?”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的,我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經知曉,或許他已經知曉,可是他不知該如何麵對我。”楚月憂心地說,“我不想讓皇上為難。”
胡辰憤憤不平地說:“很顯然這件事肯定不是大娘的問題,我看其中必有隱情,若是皇上不相信你和大娘,你們也不必灰心,我胡辰絕對相信你們。”
楚月感激地笑了笑:“多謝淮陽王相信我,就怕事與願違,看起來沒那麼簡單。”
“我看首先要見到大娘問個明白。”胡辰熱心地說,“不如我代你找機會去探望大娘,你放心,一有消息我會馬上派人通知你,還有你千萬不能自亂陣腳,你要記得,無論何時我都會幫你。”
在這個時候,胡辰的雪中送炭自然是溫暖了楚月的心,她稍稍平定下來,莞爾說道:“淮陽王也要小心行事,若是真有陰謀,我不想你卷入其中。”
“為知己,我胡辰義不容辭。”
接下來他們探討了如何解救臧敏的事情,當然楚月還不敢肯定母親的詭異舉動是否跟自己的夢魘有直接聯係,如此一來她還不能將自己的心思和盤托出,然而楚月看得出胡辰的真誠,她明白自己欠這男人太多,每次自己有事,他都義無反顧地出現,甚至麵對生命危險也都不會退卻,此番情誼壓在楚月心頭久久不能揮去。
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楚月返回了漪蘭殿,剛踏入殿內,卻見蘭落等人跪在地上,抬頭一看,背對自己的男人沉默不語,楚月心中一沉,幾步上前欠身道:“臣妾迎駕來遲,還望皇上見諒。”
胡燁轉身時,冷眸掠過一絲溫柔,他終究狠不下心來怪罪於她,一見到麵前這個小女人,他的帝王尊駕就不得不泄氣,他在她麵前是個再尋常不過的男子,一個同樣愛著她愛得無怨無悔的男子。
他雖然擁有她,可是總覺得他們此時的相守有些岌岌可危,這種不安定導致胡燁陷入猜忌的旋渦中,他清醒時會排遣這樣的不安,可迷惘時又恨不能將楚月禁錮在自己的世界裏,不願任何人染指隻屬於他的柔情似水。
“聽晏南說,你去了長樂宮?”胡燁的語氣略帶指責。
“太後有些不舒服,所以臣妾便去探望了太後。”
胡燁失望地冷笑一聲,踱步走到另一邊,語氣中帶著諷刺地說:“現如今你自己的母親你都管不了,沒想到你居然還有閑情逸致關心朕的母後。”
楚月一驚,扭頭便問:“皇上知道了?”
“張韜說,你母親狀告自己殺了人,據她自己供述,她犯下兩件命案。”胡燁板著臉又道,“其中一件命案就是殺害了你的養父。”
“養父是母親所殺?”楚月難以置信地嘀咕,“這怎麼可能,這不可能。”
“朕不知道什麼是可能什麼是不可能。”胡燁深吸一口氣,平緩地說,“張韜打算收押調查,若是事情屬實,你應該知道她會麵臨怎樣的懲治。”
楚月咬著唇,負氣地問:“那皇上呢?心中如何認定?是認定臣妾的母親就是殺人凶手,還是覺得另有隱情?”
胡燁也帶著一點賭氣的意思,上前說道:“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就算是另有隱情,她也殺了人,這一點是她自己承認的,並沒有人脅迫於她。”
不知為何,楚月聽到這個答案竟然有些生氣,她從最期待的人口中得來的答案居然是讓自己的母親在牢中等死。
連淮陽王都相信母親,而皇上卻完全不相信母親,他不相信母親就等於不相信自己,這讓楚月很失落,有著難以言喻的心痛。
胡燁之所以賭氣,那是因為他早就派人去長樂宮打聽情況,得知胡辰私會楚月的消息後,在漪蘭殿等得不耐煩的胡燁散不去內心的焦慮和妒火,他大概是理解儷妃了,此時此刻兩人的心境可以說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