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再次降臨。屍潮過去了24小時,人們還沒有從噩夢中醒過來就開始了一段新的的生活。整個北京就像一台快要報廢的機器,斑駁鏽跡下隱藏著一顆布滿傷痕的心。
芷蘭中學禮堂。
這裏已經被開辟為臨時的安置點。避難的人群不斷湧入,人頭攢動,不久塞滿了整個禮堂。各種聲音充斥著,人們互相安慰著,依偎在一起。
燈光無法顧及的角落裏,微微的燭光映著幾張稚嫩的臉龐,平靜中帶著一絲憤怒。“咳,呃…”佐治亞欲言又止,手中死死地攥著一張未貼郵票的信封。
微風從破爛的窗格飄進來,吹亂了燭火,映得幾個人的影子在牆上跳舞。費雪蓋著一條破碎的窗簾,倚在斯芬克斯身邊,雙手抱著腿,將頭磕在膝蓋上。“接下來怎麼辦?”她難過地問。
斯芬克斯雙手枕在後腦勺上,身子靠在牆邊,雙腿平鋪,腿上放著青銅盒子和菱形水晶。沉默,成為斯芬克斯現在的常態。
費雪的問題並沒有人回答。所有人都不願在這個時候多一句話。夜色漸深,禮堂安靜下來。時間從心田緩緩淌過,撫平一顆顆傷痕累累的心。
“先找份工作。”佐治亞舉著信封說,“我爸媽說讓我們開學後去矛屋。你們知道是什麼地方嗎?”
“矛屋?”斯芬克斯連名字也沒聽說過,“還是先找份工作吧!”
“也隻能這樣了。”費雪說了寥寥幾個字,她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麵對沉默的斯芬克斯,一旁的兩個人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很快,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佐治亞的父母也沒能幸免於這次屍潮。其實,佐治亞一直都做好了獨自麵對生活的準備。一天到晚在外奔波忙碌的父母對佐治亞實行的是“放養”政策。一年到頭一家人也聚不了幾次。佐治亞也挺佩服他爸媽的,在末日般的日子裏還拚了命的掙錢,卻沒想到他們的兒子此時此刻已經衣衫襤褸、嘴唇幹裂、雙眼充血,活生生的就是一個非洲難民。
“費雪,你有什麼想法?”佐治亞像個話癆,變著法兒找話說。
“噓…”費雪做出禁語的手勢,“你就不能安靜會兒嗎。”
不是佐治亞不想安靜,而是他不想停下來。他不想陷入痛苦的回憶中去。借著燭光,注視著手中的信封,他也幹脆地陷入回憶中去。
“對不起!佐治亞。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費雪意識到剛才的話有點過分。
“不,你說得對。這個時候是需要安靜的。你說我怎麼就廢話這麼多呢?”佐治亞抽了自己一個耳光。
“你也是不願意的,不對嗎?”費雪替他開脫,“其實,我和你一樣。甚至,我連失去是什麼滋味都不知道。我一直把你們當作我的親人。”
“你是孤兒?”佐治亞不敢相信。從小到大,她就沒有表現出來過一絲一毫的不適應。
“好了好了。其實也沒什麼,我早就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和你們一起上,下學、一起翹課、一起看電影,吃大排檔…隻是當夜晚來臨時,一個人總是睡不著…”費雪的聲音越來越低,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不願再說下去,仿佛這十幾年來就是一場噩夢。
斯芬克斯慢慢側過身子,背對著費雪和佐治亞,仔細地聽著費雪的講述,她那噩夢式的某個童年夜晚:
那是一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哢嚓”閃電過後,一個炸雷落下來,就像落在她的床邊。費雪躲在被窩裏,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個頭,看著被閃電照亮的夜空。心裏在瑟瑟發抖。窗外雨一直下,她的心裏濕漉漉的。通常在難熬的時候時間會過得更慢,她不知道如何打發漫漫雨夜。漸漸地,她在恐慌中被睡意襲擾,醒過來時已是太陽高照。看見初升的太陽時,她才從昨夜的驚恐中走出來,心情大好。所以,白天是她最珍惜的時光。她要在白天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完,留下夜晚給自己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