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獵石
腦子裏又是一團漿糊,呂方陽好像和我說了幾句話,但我都沒聽進去,完全沉靜在自己的世界裏。呂方陽見我沒反應,索性躺下睡覺。他受了傷,精力和體力都比我差了許多。
第二天,山上又刮起了大雪,氣候越來越冷,雖然風沒有前天凶猛,雪片卻大了許多,我們不得不放棄挖掘,全都縮在帳篷裏休息。圖瓦人顯得有些沮喪,我想,他們一定是在懊悔錢加得太少,想再找裏維談一次。我很擔心斯瑞,雖然大家認識時間不長,但憑我對他的了解,他絕不是那種會扔下我們獨自離開的人。
接下來的三天,我們都在帳篷裏度過,雖然加了防潮墊和毛氈,帳篷裏的濕度還是不低,加上長時間蜷著身體,每個人都覺得腰酸背疼,我的膝蓋和肩膀陣陣發痛,害怕留下風濕的病根。一個圖瓦人不知從哪兒挖來一種植物的草根,熬了一鍋熱湯讓我們喝下,這種湯辛辣刺鼻,喝下幾口就覺得渾身發熱,讓我想起了中國西南盛產的小米辣和朝天椒。
沒有事做的時候,奧普又變回了隱形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我們一樣縮在帳篷裏,反正我一直沒見到過他。
裏維依舊沒有放鬆警惕,即便在夜深人靜時,我們仍能聽到帳篷外特工們巡邏的腳步聲。我擔心呂方陽的身體,想讓裏維安排飛機把他接走,我相信希德爾公司有這樣的實力,裏維還沒表態,呂方陽就第一個站起來反對,他堅決要和我們呆在一起,直到挖掘工作結束。
第四天,雪終於停了下來,我們到墓穴一看,好不容易挖開的淺坑又被積雪覆蓋住了。一切工作回到了枯燥的老程序上,有的人負責挖掘,有的人負責燒開水,裏維的人就在周圍巡邏,有時候也會打到一兩隻兔子或雪雞,但這種機會越來越少。經過這場雪,西伯利亞完全進入了冬季,雖然十月還沒有結束,我們卻不得不麵對漫山白雪和愈發貧瘠的山嶺。在人們的印象中,即便是冬天,覆蓋著森林植被的山巒也是一片生機盎然。但在這裏,我隻能用兩個字形容,那就是‘荒蕪’。地麵看不到任何動物留下的痕跡,也沒有夾在溪流亂石中那一抹常見的綠色,雖說我們身後是成片由白樺樹和針葉樹組成的樹林,但色彩單調得可怕,就連地上的苔蘚也是枯黃的顏色,其中還散發出陣陣黴味。空無的死寂,單調的色彩,薩彥嶺雖然不是戈壁沙漠,卻同樣讓人感到無端的焦慮和孤獨,簡直就是一個被上帝遺忘的角落。
雖然山嶺上看不到動物的痕跡,但如果有人因此放鬆警惕,那就大多特錯,事實上,越是食物緊張的地方,那裏的野生動物就會愈加凶猛。和生活在沙漠中的動物一樣,這片貧瘠土地上的動物尤其懂得一擊致命的重要性,也更懂得團隊合作的必要。西伯利亞狼從不走單就是最好的例子。
艱苦的挖掘還在繼續,這一天快要結束的時候,我們終於看清了木頭框架的全部輪廓。這個框架由無數圓木小方格組成,每個方格邊長兩米左右,極有規律的組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直徑足有一百米的巨形網狀框架,框架正中露出一塊長條石板,看樣子就是棺槨所在地。石板和框架組合在一起,遠遠看去,就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橫臥在陡峭的山腰上,而正中的石板就是被這張蜘蛛網纏住的繭子。
“這是什麼東西?”我問馮教授。後者繞著框架走了足足三圈,最後對我搖搖頭說不知道。
“怎麼這不是斯基泰人的墓葬結構?”我又問。
“像,又不像。”馮教授皺著眉頭說:“斯基泰人的確喜歡用木頭製作墓室,如果下麵有墓室,上麵用原木框架做支撐倒還說得過去,可框架下明明還是夯實的永凍土,那麼框架就沒有任何支撐作用。如果不是用來支撐,還會有什麼用途呢?”
“會不會是用來分隔墓穴的,斯基泰人用木頭框架將墓穴分割成很多部分,每個部分堆放不同的東西?”一旁的裏維問。
“這個可能性也有,不過我還是覺得奇怪。”馮教授踩了踩腳下的圓木框架,發現木頭的某些部分已經開始腐朽,隻不過由於氣候嚴寒,框架整體完整保存了下來。
我爬到高處,從上向下俯視框架的全貌,突然眼前一亮,趕忙把馮教授和裏維叫過來,又從包裏取出地圖的三維模型放在地上:“我們忽略了一個重要的問題,那就是:框架和地圖一樣,是由點和線組成的圖形。”
馮教授恍然大悟:“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既然禿頂族人喜歡用這種點線結合的方式指明地理位置,那麼眼前這個框架很可能也是一幅地圖,他們用這幅地圖指示斯基泰王把墓葬位置定在這裏。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斯基泰王顯然聽從了建議,離開權力象征的國王穀,將安眠之所選擇在山脊之中。”
“可惜這樣的地圖太過晦澀難懂,在沒有任何輔助工具的情況下,我們不可能解讀地圖的含義。”我不無遺憾地說。
裏維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那可未必,我們在薩彥嶺裏找到了一座斯基泰王族墓穴,又在墓穴的永凍土裏找到了和三維地圖類似的圖案,說明我們找對了地方。隻要一直挖下去,我們一定能找到線索,說不定,前往通天之塔的通道就在這座墓葬下麵。”
說完,他回到營地,從堆放裝備的帳篷裏取出幾副鋸子扔給圖瓦人,然後對他們說了些什麼,圖瓦人立即開始用鋸子鋸木頭。圓木看似結實,畢竟已經經曆了幾千年的曆史,當然經不起鋸,加上不斷淋上去的開水,這些大圓木很快就被鋸開來扔到一邊。
呂方陽聽到動靜,趕忙跑過去,一看圖瓦人正在鋸木頭,立即上前阻止他們,我趕忙把他拉開,剛一鬆手,他又跑了過去,坐在一個小木框上說:“你們這樣太野蠻了,這可是幾千年的文物,我們應該用科學的方法把木頭整塊取走,不能這樣!”說完,他又對我大喊:“宋方舟,你去把馮教授叫來,他是個學者,怎麼能允許這種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