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他睜開了眼。
這是第幾次,他已經記不得了。
牆壁上,他劃了的正字已經密密麻麻好幾行。
他在堅持著,用盡全力堅持著。
他記得更叔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堅持到最後,死也要回去。
這裏是什麼地方?
龍山穀的地下?
天水河的河底?
又或者是地獄的監牢?
他不知道。
每一行正字結束的時候,他會被人帶出去,蒙著眼睛,去一個房間裏,聽那個人得意洋洋的講述。
每次他聽到自己最好的朋友對自己的痛恨,他的心底便心疼萬分。不過他知道,這是對方在侵蝕他的思想。因為每次他越痛苦,對方就越高興,反之,對方便會很暴躁。
已經十一次了,即使蒙著眼睛,他也記得腳下的路和四周的情況了。他心裏算過了,第三十六步的時候會拐個彎,左邊有河水流淌。
他準備在這一次逃跑。
所以,他特別期待這一次正字的結束。
今天,這一行的最後一個正字終於結束了。
他有些激動,努力回憶著之前每次路過第三十六步的情景,以及自己對左右的判斷。他一定要萬分確定,那裏就是一條河,無論是地獄之河,還是天堂之河,都是他唯一的出路。絕對不能出錯,否則,他將永遠沒有出頭之日。
外麵傳來了腳步聲,押送他的人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做好了準備。
和以往一樣,他被人蒙上眼睛,拖著站起來,然後走了出去。
一步兩步三步,每一步在他心裏都格外緊張沉重。
隨著距離越來越緊,他的心也跳的越來越快。
終於,到了。
他聽見左邊傳來了河水流淌的聲音。
就是這個時候,他身體一停,用早已經算準的方式,對著左邊的人用力一頂,然後轉頭對著右邊的人一頂。跟著,自己朝著左邊用力跑去。
如同他所想的,腳下忽然陷空,十幾秒後,他掉入了水中。他用力掙脫著手上的繩子,很快,他從水底鑽了出來,揭開了臉上的麵罩。
陽光刺進眼裏,他有些不太舒服。但是他的心情格外愉快。他卯足勁用力向前遊去,這是他唯一的機會,他不能失去,他順著河流飄了下來。他從身邊抓著一根木頭,在河水裏隨波逐流,飄飄蕩蕩。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靠岸了。他從水裏爬出來,身體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然後躺在了岸邊,望著天空的太陽,他笑了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天空和太陽了,要在這之前,這是一件多麼普通的事情。
陽光照在他慘白的臉上,露出他的樣子。
他是陳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