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對?”約翰尼好奇的注視著泰莎那雙藍得沒有一絲雜質的雙眼,微微側過頭,等待著接下來的注解。
“為了慶祝您擊敗了索爾,消滅了範海辛家族所舉辦的慶祝派對。”泰莎口中的答案仿佛是被屠夫剔過的骨頭,幹淨得沒有一絲多餘和累贅。
“泰莎寶貝兒,你現在,真是越來越懂我的心意了。”約翰尼眼中盛放的欣喜比襯衫上的血吻花還要芬芳迷人,“為了慶祝這偉大的夜晚,去,喚來古堡的所有人,行刑者守衛士兵仆人……叫他們一同到派對上分享我的勝利,熱舞,狂歡,這是屬於血族的夜晚,這是屬於我約翰尼李的夜晚,我需要所有人的出席和見證,祝福和讚美。”
“是。”泰莎低垂著頭,將約翰尼剛飛出口的指令烙印在心底。
“啊,對了,我還要換衣服,”約翰尼隨即扯下了身上Prada最新發布的夏裝,“紅色,隻有純粹熾烈的紅,才能代表我,代表這個夜晚。”
現場即興演奏的爵士樂,無限供應的美酒與快樂,噴泉中永不停息的鮮血……這有比這更熱情更適合血族的狂歡派對麽,古堡的地下室從未如此的擁擠喧囂,音樂與歡笑占滿了每一寸空間,連本來陰暗的角落中,都被鐳射光和脫衣舞娘占據,到處歡歌笑語,每張臉上都塗滿了狂喜,他們不停向口中傾倒著鮮紅,一杯又一杯,或是美酒,或是鮮血,空氣中仿佛飄滿了大麻和酒精,所有人都已經被眼前的快樂景象麻醉,揮霍著無限的青春和剩餘的人生,拚了命地慶祝著,狂喜著,仿佛今晚是世界上最後一個可供他們擁抱的夜晚,明早,太陽一旦升起,整個地球就會頃刻毀滅。
“May I Have YourAttention?”銀湯匙輕擊水晶杯的響聲如聖誕老人馬車上的銅鈴,歡快而又愉悅,一瞬間吸引了全場人的注意力。
一位身披著黑色鬥篷,梳著油頭,酷似貝拉盧戈西1931年在電影《德古拉》中塑造的吸血鬼伯爵的紳士優雅登場,隻是,他臉上戴著的半麵象牙白麵具,詭異而又神秘,更像是《歌劇魅影》中癲狂而執著的複仇魅影。
在一眾好奇與窺探的目光注視下,魅影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麵向著所有的血族,聲音如歌唱般動聽迷人,“敬血族曆史上最傑出偉大的王者,約翰尼李!”
“敬血族曆史上最傑出偉大的王者約翰尼李!”眾人著魔似地複述著他的話,隨即爆發出足以將整座地下室震碎的歡呼聲,為他們的夜晚,為他們的王。
“這是你安排的司儀麽,”約翰尼此時身處在原本關押著傑茜的用黃金砌成的寢宮,也就是地下囚室裏,欣賞著眼前的派對,也同時等待著完成弑兄任務的後的佐伊的歸來,他命令她將誘餌傑茜再度帶回,“很有趣,很迷人。”約翰尼也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正好處於對角線另一端的魅影微笑致敬。
見自己已經成功地吸引了全場吸血鬼包括王者約翰尼的注意,魅影放下了高舉的酒杯,再度開口,而方才還歡快活潑的爵士樂也像是受到了無聲的指令一般,小號和薩克斯統統偃旗息鼓,小提琴泣出了屬於今夜的第一個音符,“今晚,屬於勝利與榮光,屬於在座每一位血族成員,也屬於為了這樣的夜晚在一場又一場戰爭中奉獻出自己永恒生命的同胞,敬他們——血與火的勇士!”
“Here,Here。”
人群中的笑容悄悄彌散,寂靜的空氣中暗暗傳來了低低的啜泣聲。
“他們也許是你的同伴,你的朋友,甚至是你的親人,你的子嗣,而今晚,他們卻離開了我們,永遠,再也不能如我們一般,享受著美酒與音樂,和平與歡笑,而是早已經在戰爭中化成了一捧飛灰,消融在整個天地之中。”
大提琴也緩緩地注入了伴奏之中,如低泣,似哭訴,更像是為那些沒有姓名甚至連屍骨都無法保存的死者哀鳴。
“做成血族的一分子,我曾經曆經過無數場戰爭,眼前看自己的家園和廳堂被戰火和鮮血洗禮,所有的快樂都隨著生命付之一炬,留下的,隻有無盡傷痛與灰燼。三個半世紀的那一場戰爭,我尚且年幼,隻記得當時火光衝天,黑夜宛如白晝,小小的我還以為是太陽從西方升起,灰燼,雪花一般的灰燼紛紛落在焦土和屍體上,持續了整整三天。幸運的我被及時救走,後來,聽曾回到那裏的人說,原來房屋林立的小鎮,隻剩下噩夢一般的廢墟:焦木如枯骨,殘肢如落葉,腫脹的屍體堵住了水源,深井裏提上的,隻有暗紅發臭的血水,每到夜晚,墳塚一般的空鎮便回蕩著令人心碎的哀嚎與哭訴。”
“佐伊怎麽還沒有帶傑茜回來,”一身紅色西裝的約翰尼似乎有點不耐煩,他不停地轉動著小指上的指環,眼睛卻尋不到一處落腳的地方,“這究竟是歡慶勝利的派對還是哀悼死人的葬禮,還有,那是什麽鬼音樂,聽得我心慌。”
“《卡斯特梅的雨季》”泰莎在一旁輕輕回應,“然而今天,每逢雨季,雨水在廳哭泣,內裏卻無人影,”
“然而今天,每逢雨降,雨水在大廳哭泣,內裏卻無魂靈。”魅影和著大提琴低沉地吟唱出最後一句唱詞,“我見識過戰爭的殘忍,幾乎被餓死的姑娘們為了一根焦黑的骨頭大打出手,根本不在乎那是戰火中士兵還未冷卻的骸骨,孩子們啃著老鼠和烏鴉,貪婪而享受的神情仿佛在品嚐著母親新烤好的羊腿,隻剩下一副骨架與死人無異的女人坐在地上,緊緊地抱著懷中已經腐爛的死嬰,口中還唱著輕柔的搖籃曲……”魅影向台下望去,黑暗中一片死寂,“戰爭就是戰爭,一旦打響,決無憐憫與寬恕,更沒有隻有一方的流血與犧牲,今晚,我們還在這裏歡慶著勝利,也許明天,擁抱我們的隻有死亡與黑暗……對於已經死去一次的我們來講,難道重新獲得生命,再度擁有人生,隻為了毫無意義的廝殺與必然慘敗的結局?隻為了再一次悲慘而孤獨地死去?”
“不是!不是!”人群中突然爆發出來的憤怒與不滿,驚得約翰尼杯中的酒都灑了出來,即使是聾子也聽得出,那是對瘋狂戰爭的憤怒與匆匆赴死的控訴。
“幸運的是,”魅影舉起了雙手,震耳欲聾的嘈雜聲立即被關閉,“我們擁有血族曆史上最優秀的王者,約翰尼李。”
“總算說點兒正事了。”約翰尼抿成一條線的雙唇終於向上彎起了幾分。
“他是世界上最強壯的人,比公牛還強悍,比狗熊還威猛,他雖然對戰爭一竊不通,卻凶狠無比,他舞起寶劍猶如屠夫剁肉一般優美,他將手下一批又一批戰士送到戰場之上,眼看著他們送死,然後,他躲在自己的王座上,那座用同胞的鮮血與骸骨換來的王座上,啜飲著勝利的甜美。他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沒有誰比他更睿智,更理性,他能從一數到十,不費吹灰之力,而且,當世人需要他數到二十的時候,他會毫不猶豫地將腳上的皮鞋脫掉。”
“什麽!”約翰尼剛想發火,泰莎卻及時按住了他的肩膀,“吾王,隻是小小的玩笑而已,人們喜歡這種低俗卻無傷大雅的玩笑,自嘲顯得您幽默而又大度,看,他們笑得多開心啊。”
看著再度恢複了快樂的派對,約翰尼勉強地點了點頭,臉色卻比古堡外的天色還難看,“僅此一次。”他警告著泰莎。
“他還無所畏懼,他連女王談之色變的末世預言都不怕。”
“沒錯,”魅影微笑地人群中的及時補充點了點頭,以示感謝,“他是世界上最無畏的人,他正帶領著血族發動一場前所未有的戰爭,快馬加鞭地奔赴著血族的世日。”魅影稍稍地停頓了一刻,看著約翰尼額前暴起的青筋後才再度開口,“依我看來,他應該有所畏懼,因為他要麵對的對手是人類,是數量、武器與實力上足以將我們毀滅成千上萬次的人類。血族之所以能發展到現在,據我了解,依靠得並不是張揚與挑釁,而是低調與避世,血族戒律中明確指出‘尋求陰影遮蔽,避免為眾所知。’”
“他違背了血族戒律。”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在人群中驚起,如同那個指出國王沒有穿衣服的天真孩童般,人群中,頓時掀起層層漣漪。
“不,這算不得什麽,”魅影的揮手否定,及時平熄了約翰尼的怒火,“誰能告訴我,血族戒律的第一條,也是最重要的一條準則是什麽?”
“子嗣不當屠戮尊長並嗓飲其之心血,子嗣不當尋求汝之製造者的鮮血,尊長將永遠淩駕於子嗣,此乃天國萬物之道,違者將烈焰焚身,灰飛煙滅。”泰莎條件反射般清晰地回答到,仿佛開口提問的人,是剛剛在還在屏幕前的問著同樣問題的約翰尼。
“違者怎麽樣?”似乎沒有聽清最後一句答話般,魅影的疑問再度拋向了人群。
“死!死!死!”
“他又發什麽瘋?”約翰尼看著逐漸被煽動起來的人群,心中焦急地計算著佐伊歸來的時間。
“他們想要複仇,為死去的同伴,親人,子嗣,可是不幸的是,在困境中,人們往往不會尋找最合適的,而隻會尋找呼聲最高的。”泰莎默默注視著舞台上的魅影,在心底無聲地回答著約翰尼。
“很好,”魅影滿意地點了點頭,“為了向血族最偉大的王者約翰尼李表示我的最崇高的敬意,今晚,我特意帶來了血族曆史上最珍貴的禮物,”他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價值不菲的木盒,其中碩大的祖母綠寶石一下吸引住約翰尼的目光。魅影打了個響指,全場的燈光瞬間熄滅,一塊白幕緩緩降落於他的身後,“這是血族最古老最神秘的一段曆史,有關於血族的源起,”
“血族是由德古拉伯爵,阿美莉婭女王,V與M四位始祖共同開創的。”人群中這樣的回答此起彼伏。
“沒錯,這確實是血族的源起,然而,卻不是我要展示的源起。”一張泛黃的羊皮紙被投射到白幕上,上麵每一條褶皺,在黑暗中,都清晰如白晝的太陽。
“什麽,他們不是始祖,隻是子嗣?”六次心跳聲過後,羊皮紙上呈現的事實卻讓整個地下室都沸騰了,就連原本坐在靠椅上的約翰尼,也震驚得差點滑到了地板上。
“血族成立之初,德古拉伯爵分別以‘寬容’‘智慧’‘堅強’‘勇敢’四個品質為度量,親自在人類中挑選並轉化了四個子嗣,也就是你們在羊皮紙上看到的名字:V,阿美莉婭,M和L,但是出於某種原因,L也就是第四位長老並不願意拋頭露麵,所以,在血族曆史上,他的名字並不像前三位那般顯赫,甚至,他的存在不為人所之。而為了血族的長遠發展,避免權力過於集中,伯爵雖然被推舉為血族第一位王者,卻沒有獨權專製,而是炮製了一個小小的白色謊言,向全血族昭告:阿美莉婭,V與M同自己一樣,為血族的始祖,擁有掌管統治整個血族的能力和權利,雖然事實上這三個人隻是他的子嗣。”
“謊言!全部是謊言!”約翰尼的咆哮聲響徹整個地下室,但是卻沒有引起一絲波瀾。
“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身為血族的子嗣,不但會繼承製造者的血統,也會得到其一部分的能力,而縱觀這四位‘始祖’,德古拉伯爵擁有始祖之血,可以魅惑吸血鬼,純淨血源,封閉思想,啟動血咒;阿美莉婭也擁有魅惑的能力,誠然,她比一般血族成員強大,可以魅惑吸血鬼,但是,她卻無法淨化自己被汙染的血液,初時,她隻能懇請可以平緩痛覺、抑製細菌繁殖的M來幫忙,可是對於她的頑疾,M的血液也隻能延緩而不能根除,阿美莉婭的病情日漸加重,最後,不得以將索爾‘請’回古堡,這才挽救了自己的性命。這難道不足以引人深思麽,如果,阿美莉婭真的是血族的始祖,那她不是也應該具有同伯爵一樣的能力,可以自愈,可是為什麽,她還要向索爾求救。”
“因為索爾是德古拉伯爵的骨肉,他繼承了伯爵的始祖之血。”那個稱約翰尼違背了血族戒律的聲音再一次說出了此時人們的心聲。
“事實證明,索爾身上的始祖之血不僅僅能純淨血源,同樣可以封閉思想,啟動血咒,而至於魅惑吸血鬼這一點,根本不用他親自出手,他的同胞妹妹就可以輕鬆做到。那麽問題來了,為什麽索爾所能做到的一切,被稱為始祖的阿美莉婭卻無法做到,而她所能做的,僅僅是魅惑吸血鬼而已。”
“因為她隻是德古拉伯爵的子嗣,隻繼承了伯爵始祖之血中的一項能力,就如同其他三個子嗣也隻繼承了其中一種能力一樣。”泰莎說出這個答案的同時,也按動了手中的按鈕,約翰尼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親自定做的用來囚禁傑茜的鍍銀欄杆,此時,囚禁了自己,而沒有傑茜和索爾的始祖之血,他根本無法粉碎欄杆,從中掙脫出,事實上,他都無法徒手觸碰。
“而作為子嗣的阿美莉婭,卻親手處置了伯爵,她的製造者,堂而皇之的以血族始祖之名,坐上了王座,成為了女王。”
“她是弑君者!”
“沒錯,那個婊子撒了謊,她殺死了自己的製造者,應該被燒死!”
“她應該被打入地獄,萬劫不複!”
“正如大家所說,阿美莉婭觸犯了血族的戒律,她不配當血族的王者,所幸,她也已經得到了應有的懲罰,灰飛煙滅,可是,她的子嗣,約翰尼李,如今,卻以阿美莉婭繼承者之名占據了王座,頭戴著王冠,指揮著大家為他的瘋狂和愚蠢送死。”
“他是弑君者的子嗣,他不配當我們的王!”
“他是假的,他是偽王!”
“打倒約翰尼,打倒偽王!”
“索爾,索爾德古拉才應該是我們王者,他擁有伯爵尊貴的始祖之血,他繼承了伯爵全部的能力,偉大的血族屬於偉大的德古拉家族,他才應該是我們血族真正的王!隻有他,才會帶給我們和平與安定!”泰莎從約翰尼的身邊離開,沒有一絲猶豫和不舍,她快步走上了舞台,走向了魅影,慢慢地摘下了他臉上的麵具。
“索爾!索爾!索爾!”
索爾一圈圈地卷起了手中的羊皮紙,展開雙手,微笑的眼神漫過歡呼的人群直指著角落裏如老鼠般瑟瑟發抖、蜷縮在陰影之中的約翰尼。
“沒有流血,沒有死亡,我不費一兵一卒就在你麵前奪走了你的王國,你的臣民。”
索爾眼中無聲的勝利宣言在約翰尼頭頂上不停盤旋,一圈又一圈,他剛想提起最後一絲勇氣上前否定,他剛想對索爾叫囂自己還握有索爾的命——傑茜德古拉,身體卻突然僵直在原地,胸口像被插入一千根銀針那般劇痛,這種感覺他從未經曆卻如此確定——他失去了自己的子嗣,看著舞台中央正與索爾共襄盛舉的泰莎,約翰尼徹底被擊垮了,他失去了佐伊。傑茜,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為了給約書亞報仇,她殺死了佐伊。現在,他手中最後一張王牌也沒有了。
“我們該如何處置約翰尼,那個偽王?”泰莎在索爾身邊低聲詢問。
“約翰尼?”索爾轉向泰莎,“把那座黃金囚牢的欄杆打開——”
——將他送進真正的囚牢,索爾想這麽說。他對自己和整個血族所犯下的罪行,足夠他在囚牢裏關上一整個世紀,直到腐爛,也許,他會低頭求饒,以傑茜和曾經幫助自己的名義,但隻要我一旦心軟,將他釋放,他又會故態複發,甚至暗中報複。
——將他流放到北極,索爾想這樣講。就像莉茲對待維克多那樣,將約翰尼封印在北極的冰雪下。可是看看眼前剛剛轉投自己的人群,一刻鍾前,還跟隨著約翰尼妄圖殺掉自己,即使是索爾也不敢保證,不會有一兩個變色龍一路尾隨到北極,救出他們的瘋王約翰尼,到那時候,他可以策反的,就不僅僅是一兩個人了。
“——讓他親吻明早的太陽。”索爾終於將話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