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1 / 2)

何鎮邦

前不久,收到少鴻從洞庭湖畔寄來的信和他即將出版的中篇小說集《花塚》的書稿,他希望我先讀讀準備收在這個集子中的八部中篇小說,為這個集子寫幾句話置於卷首。少鴻十一年前在魯迅文學院學習過,聽過我的課,算是我的學生;去年夏天又剛剛讀過他新近由湖南文藝出版社出版的兩卷本長篇小說《夢土》,留下較好的印象。我為少鴻創作上的豐收而高興,便毫不猶豫地把交付的任務應承下來。

收在《花塚》中的八部中篇小說,最早的寫於一九八五年,最晚的發於一九九五年,其間約十年左右。這八部中篇,隻是少鴻十年小說創作中的一部分。他在致筆者的信中這樣寫道:這部中篇小說集“收入題材、風格稍為相近的八個中篇,它們大多以湖南中西部鄉鎮生活為題材,反映不同時期的社會形態和各色人等的生存狀況,有一定的地域文化特色,藝術手法則不盡相同……”我是按照少鴻的這個提示來讀他的八部中篇的,得到的總的印象同他這個提示大致不差。

湖南的中西部,沿著資江和沅水上遊兩岸羅列的山峰和鄉鎮,在少鴻的心目中占有重要的位置,因為他的童年、少年以至青年時代都是在那兒度過的;而那裏的山山水水,又不乏雄奇瑰麗的景色,甚至帶有點魔幻的色彩。而作為楚地,楚文化的積澱又是那麼深厚。無論是雄奇的山川景色,淳厚樸實的民風,楚文化的深厚的積澱,這一切都在少鴻的小說創作中占有重要的位置,都是少鴻小說創作的重要生活素材和藝術養料,也都在少鴻小說中得到充分的獨特的表現。讀少鴻收在此集中的八部中篇小說,最突出的一個印象即是它們都具有相當濃鬱的地域文化色彩亦即楚文化的色彩。當然,這種文化色彩既表現在對湖南中西部鄉鎮生活具有獨特的民俗風味和生活氛圍的描寫上,表現在對沅水上遊兩岸雄奇的山川景色的描寫上,更重要的還是表現在整部小說著力刻畫的各種各樣的人物形象,尤其表現在對這些人物的心理文化積澱即楚文化積澱的較深入的開掘上。《皇木》中那位在湘西大山中采伐皇木的采官酉,他在采伐皇木和放皇排中的傳奇經曆、英雄行為和對皇室的忠心耿耿,都表現出他作為一個湘西漢子的剛烈和粗獷的性格,也開掘出他性格中蘊含的楚文化積澱。《白鷂河排佬》中,作者所精心刻畫的那位敢於闖白鷂河上的烏龜灘和曲尺崖的駝背放排佬,他撐著木排闖灘過崖,同湍急江水搏鬥的英雄形象,他夜宿小旅店同老板娘之間頗有浪漫色彩的感情交流,都把一個排佬的形象塑造得如同刀砍斧削般,相當突出,也相當富有立體感;在這個排佬的身上,不僅表現出一種楚人特有的豪氣和俠膽,也表現出他的柔情,把他性格中的楚文化積澱表現得淋漓盡致,而且筆墨粗細相間,既有排佬撐排在白鷂河上闖灘過崖的粗線條的帶有英雄豪氣的描繪,也有夜宿小旅店時的一段蕩氣回腸的抒情筆墨,我以為這是這部小說集中較出色的一篇。再如《龍船》,寫雙龍鎮上黃、李兩個家族端午節賽龍舟的故事,無論是黃家的黃祥生,還是李家的李耀庭,兩個血氣方剛的後生,他們的性格中都帶有楚文化深深的烙印,他們可以為賽龍舟而大動幹戈(當然其中不僅有家庭觀念和家族的利益,也是為了爭奪雙龍鎮上第一美人青玉的愛),但一旦在賽龍舟中同駐紮鎮上的日本兵交手,又同仇敵愾,一起犧牲於日本人的槍口下,這篇作品中刻畫的日本侵略軍的小隊長東山一郎也是一個相當獨特的形象。當然,《溯流》中的那位水電工人東,《黑鬆林》中的爺爺和孫子鬆子,《夢生子》中的祿子,等等,也都是一些很獨特的血肉豐滿的藝術形象,作者也都T-同程度在他們身上開掘出楚文化的積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