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名接見
劉德
這天下午，新山監獄接見室來了一位顫顫巍巍的老太太，說是要看兒子侯大憨。工作人員聞聽一愣，說道：“監獄沒這個人。”
老太太一聽不幹了，跟他們吵起來：“咋沒這個人哩，三個月前我還見過我的兒。你們可憐可憐我吧，我來一趟不容易呀……”
工作人員見老太太纏著不走，隻好把她帶到了王科長那裏。王科長聽後一驚，他一麵讓人穩住老太太，一麵給她弟弟謝賓打電話，商量該怎麼辦。
這位老太太名叫謝月英，家住在百裏外的侯屯村，她中年喪夫，三年前，唯一的兒子侯大憨因開車肇事，進了監獄。
其實兩個月前，侯大憨就得急病死了，按照《監獄法》規定，犯人病故必須通知家人。可當時謝月英正患病住院，醫生說她是癌症晚期，最多還能活三個月。謝賓當然不敢把此事告訴姐姐，隻好瞞著她。為了讓苦命的姐姐不再承受喪子之痛的打擊，謝賓求監獄對大憨的死保密，王科長同意了。沒想到兩個月之後，老太太竟奇跡般地走出醫院，背著弟弟探監來了。
王科長有心把侯大憨的死訊告訴她，但一見她弱不禁風的樣子，怕老太太禁不住這沉重的打擊，在監獄裏發生意外。
就在王科長急得團團轉時，一個名叫羅古聲的犯人找他彙報問題來了。老太太聽到羅古聲的聲音又嚷嚷起來：“剛才我明明聽到了兒子的聲音，你們為啥不讓我見，是不是他犯錯誤了？”
王科長聞聽此言，兩眼一亮，來了主意：既然老太太誤把羅古聲當兒子，何不叫他假冒大憨來應付一下？這羅古聲和大憨是老鄉，除了比大憨稍瘦些外，兩人長相、口音和年齡都相近，還真能以假亂真呢。何況老太太眼睛不好，又是隔窗相見，料想不會有啥問題。
於是他走過去對謝月英說：“大媽，剛才工作人員誤會了，您兒子因為打架犯了錯誤，按規定不準家屬接見。我們考慮到您來一趟不容易，還是讓您破例見一下吧！不過今天太晚了，您先到旅館住下，明天上午再來吧。”老太太聽後，高興地走了。
王科長安頓好老太太，回頭去找羅古聲商量，羅古聲堅決不幹。王科長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他才勉強答應了。
第二天上午，在去接見路上，王科長反複叮囑羅古聲：“要沉住氣，不要心慌，老太太兩眼昏花，不會認出你來，你隻要應付一下，把她打發走就行了。”
到了接見室，王科長給羅古聲暗中指了一下老太太。羅古聲走到她跟前，隔著窗戶說：“媽，您來了？”
老太太聽到聲音，趴在窗上瞅了好一陣，才認出了對麵的“兒子”，她雙手抓住隔離網，眼含熱淚地說：“兒啊，媽這些日子沒來看你，想媽了吧？”沒等羅古聲回話，她又說，“憨兒啊，我看你好像瘦了，是不是病了？”
羅古聲搖搖頭說：“媽，我沒病，您甭操心！”
老太太見兒子比較冷淡，以為是自己兩個月沒來，他生氣了，趕忙又說：“媽這段時間不是不來看你，而是媽的身體出了毛病。我病一好就要來，可你舅他們硬是不讓，我隻好偷偷來了。”說到這裏，老太太突然想起了什麼，伸手從身上背的布兜裏取出幾個鹹雞蛋，說：“這是咱家的雞下的，媽知道你愛吃鹹雞蛋，就醃好帶來了……”
望著老太太從百裏之外帶來的雞蛋，羅古聲的眼圈有些濕潤了：一個生命將要走到盡頭的老人，不但堅持來看兒子，還帶來了兒子最愛吃的鹹雞蛋。這不是幾個普通的雞蛋，而是母親對兒子的一片心。羅古聲自幼喪母，與父親相依為命，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受到了母愛的溫暖。他哽咽著說：“媽，我不需要這些，您把它帶回去自己補補身子吧！”
“傻孩子，你的日子還長，不能沒個好身子，媽老了，無所謂……”
羅古聲還是不要，老太太急了，大聲說：“你再不拿著，媽可要生氣了。”王科長見兩人起了爭執，怕時間久了露餡，忙示意羅古聲收下了。
臨別時，羅古聲說：“媽，我在這兒好好的，您身體不好，往後就不要來了。”
“不，媽隻要能動，就要來，直到你出獄的那一天。”老太太堅定地回答。
見老太太走出接見室，王科長才鬆了一口氣。接著，他給謝賓通報了這一情況，讓他想辦法跟老太太講明真相，千萬不要再來探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