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念悔得想當場咬舌自盡。她究竟是著了什麼魔才會這樣冒昧地走過來。此刻站也不是,離開也不是,眼睛裏已經略略現出懊惱的神色。
而那張酷似路淵的麵孔上有一閃而逝的驚訝,旋即微微一笑:“請問你有什麼事嗎?”並且指了指對麵的座位,“請坐。”
黎念定定神:“我認錯人了。打擾到你,不好意思。”說罷就要離開。
他擺擺手,笑:“你臉色不是很好,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他的笑容讓黎念有一瞬的恍惚。麵前的這張臉龐實在是太像,連笑容都如出一轍,斯文而且幹淨,似乎路淵還沒有死,她還是那個可以在他麵前無憂無慮笑著的小女孩。
黎念再次當場定住。
她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直到對麵的人微微不自在地清咳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於是再次窘然:“你長得很像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但說完後黎念再次悔得想要咬舌自盡。這是多麼沒創意的搭訕方式,老掉牙得連她自己都要鄙視自己。
那個人還在微微地笑:“沒事。反正我朋友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能和這麼美麗的小姐搭訕是我的榮幸。”
這個人的眼珠是淡淡的琥珀色,在落日餘暉下像是多棱的水晶一般透明美麗。但黎念卻分明記得路淵的雙眸是濃重的墨色,在時常略帶蒼白的臉上總是顯得格外沉靜。
她陡然失望,再沒了興致說下去,致歉後迅速告辭。
過了半個月,Ada和黎念一起去拍廣告的攝影棚。中途Ada接了一個電話,掛斷後說:“今天EM珠寶的代言商老板應該會過來,估計中午還會一起吃個飯。”
黎念隨口應了一聲,轉過頭繼續看著車窗外。
Ada瞧了瞧她的臉色:“別想些別的,狀態好一點兒。”
“嗯。”
她這些天總是會想起以前的一些事,通宵通宵地睡不著,甚至連做夢都會夢到。
其實她自從結婚以來就一直過度依賴安眠藥,雖然醫生曾經鄭重警告過她這樣隻有百害而無一利,可她每晚睡不著的時候,還是會習慣性地去拿藥瓶。昨晚她又失眠到半夜,最後索性翻出了壓在櫃子最底層的相冊,坐在地板上看了一夜。
照片上的路淵被她強行拖到秋千上,卻依舊笑得很開懷。眼角有很細的一條笑紋,微微彎起的形狀十分好看。
黎念看了許久,最後看得眼眶都開始發澀。
她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擁有那樣溫和而又幹淨的眉眼。
今天在上妝的時候黎念還是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拍廣告的時候也有一些恍惚。所幸在被NG了三次後,在Ada的眼神下迅速調整了狀態,擺出最標準的公關微笑,以及合適的造型,總算讓導演的臉色變得好了些。
中午收工的時候Ada走過來,遞給她一瓶水,表情稍稍嚴肅,但沒有責備什麼。隻是看了看表,說:“代言商老板沒有來。正好,咱倆一塊兒找個地兒吃飯去。”
Ada話音剛落,就有一位穿著職業套裝的美女站到了她們麵前。
“黎小姐,”職業美女指了指一方角落,很是得體地微笑,“我是EM珠寶的員工,我們的老板在那邊,對今天的拍攝很滿意,想單獨邀請您一起吃頓便飯,不知道現在您方不方便?”
黎念順著職業美女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眼睛微微睜大,立刻回頭看向Ada,差一點就問了出來。
又是陰魂不散的安銘臣。一襲休閑裝,此刻正抱著雙臂懶散地靠在角落裏,嘴角微微翹起,看到她們的注視,牽起唇角緩緩笑了一下。
Ada反應最快,暗地裏捏了捏黎念的手背,轉頭對著職業美女笑了一下:“我們正好也有幾句話想和安董說。既然這樣,那就說聲謝謝了。”
美女點了點頭,轉身走回去。Ada微微擰著眉毛,湊到依舊在擰著眉的黎念耳邊低聲說:“你別問我了,我也不清楚。你不是說安銘臣主要搞風投嗎,他什麼時候又玩起了珠寶?不過是他總比是其他別的糟老頭子要好,你今天中午就去跟他會會吧,我就不跟著你們當電燈泡了。”
兩人說話的空當,安銘臣已經走到麵前,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慢條斯理,甚至還帶了隱隱的笑意:“黎念。”
黎念斜了他一眼,看到旁邊掃過來的若有似無的目光,嘴角抽了抽,也擠出了一個笑容:“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