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作極輕微,碰不到傷口。見她依舊沒反應,他的手指慢慢滑下,慢慢穿過她的鬢發她的耳垂,動作一直無聲無息。
他用手一遍遍梳理她的頭發,動作輕柔到不可思議。黎念頓時就覺得自己每一處感官都在無限放大,她幾乎想立刻從床上彈起來。
到底還是硬生生忍住,裝作呼吸均勻,在床上一動不動。
良久之後安銘臣終於收了手,幫她掖好被角後,許久沒有再有動作。黎念在心裏舒了一口氣,正打算不動聲色地翻身背向他,她的手指卻被他用掌心包裹住。
她的手背被他緩緩摩挲,然後手腕被抬起,撫上他的臉頰,他的眼睛,再一點一點向下,最後是緊抿的唇際。他一根根咬住她的手指,不輕不重的力道,帶著分明的纏綿。
黎念在這個時候突然睜開了眼。
她承認她是故意的。她就是想要看到安銘臣此刻的表情。不管是沉著冷靜還是真的柔情蜜意,她都刻意忽略他的感受,執意要睜眼看看。
安銘臣愣怔一瞬後,霎時間就將所有情緒都收得幹幹淨淨,表情裏隻剩下雲淡風輕,她的手也被他放下,這一切發生得都十分快,快到近乎讓黎念懷疑是自己眼花了。
可她剛剛分明從他表情裏讀出了恍惚,她的手背仿佛還留有他剛剛輕緩拂過的呼吸。安銘臣一貫好看又漫不經心的眉眼也是微微蹙起,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像是勾起了無限回憶。
黎念用類似解剖的眼神一直盯著他看,直到最後安銘臣別過頭,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口氣寡淡地開口:“看來你一直醒著。”
黎念懷疑這一瞬安銘臣是否已經有些惱怒。她這樣猝不及防地睜眼,將他毫無防備的眼神盡收眼底,單單這一項,就足以讓事事都追求完美的安銘臣變得不悅。
而他已經不理她,自顧自地去拿保溫盒:“醒了也好,起來吃點東西。”
黎念輕輕摸了摸臉頰上的紗布,皺了皺眉想要下床。被安銘臣一把按住:“你要幹什麼?”
“我去看看鏡子。”
“你雖然纏了紗布,但還是很漂亮,放心。”安銘臣彎下腰,端著粥碗擋在她身前,手裏捏著一隻勺子,“吃完粥再看。”
黎念小聲說:“可是我現在就想看。”
安銘臣瞧了她一眼,停了一下,回答了一句她最擔心的問題:“醫生說不會留疤。”
黎念懷疑地看著他:“真的?”
他舀起一勺粥,試了試溫度,湊到她嘴邊:“嗯。”
“你不是挺會麵不改色騙人的嘛,現在說得倒是理不直氣不壯了。”黎念一門心思指控他,沒留意已把粥咽了下去,“怎麼可能不留疤,額頭磕到那麼尖的石頭上,我現在頭還疼著。”
安銘臣又喂了一口,她卻不再吃了。他掏出手帕給她擦嘴角,黎念僵硬了一瞬,直覺想要躲避,在看到他的眼神後,頓了頓,最終沒有抗拒。
安銘臣放下粥碗重新為她整理被踢亂的被子,一邊斟酌著詞句:“都是皮肉傷,過幾天就會沒什麼大礙。額頭上的傷口是有一點兒深,好了以後也許會和別的地方顏色有些不一樣,但肯定能遮蓋過去。都折騰了這麼久,你就沒覺得餓?再吃點東西。”
黎念擰著一雙精致的眉毛,隻瞧著他不說話。安銘臣穩穩接過她的無聲怨念,笑:“我保證會把你的疤痕消得一個不留,現在先吃點東西,吃完再看行不行?”
黎念依舊不說話。
兩個人大眼瞪大眼對峙半晌,片刻後安銘臣默不作聲地彎下腰,一隻手攬上她的背,黎念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條,立刻抱住枕頭一臉警戒地看著他,做好掙紮的準備:“幹什麼!”
他的另一隻手本來已經合抱住她的膝蓋,聽到這兒頓了一下,手指下滑,一直到她的腳踝,然後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
立刻就聽到黎念的一聲慘呼。
“你不是倔得非要去照鏡子?屬兔子的黎女士,難道你真的要蹦著去?”安銘臣輕飄飄地瞟了一眼她卸下防備後尷尬欲死的表情,又慢吞吞地繼續雪上加霜,“否則你以為我想幹什麼?非禮你?哦對了,現在別人還都不知道咱倆的關係,你要不要再大叫一聲救命?然後再拍下來給外麵那些娛記們,明天登一個大標題,就叫《瑞爾老板安銘臣乘人之危,對重傷黎念上下其手,其罪可誅》。我鐵定身敗名裂不得翻身,怎麼樣?”
他一番連珠炮彈把黎念打得啞口無言,隻能在心裏暗暗腹誹安銘臣從什麼時候開始竟然也變得這樣小肚雞腸。以往他倆也總是這樣,三分鍾一小吵五分鍾一冷戰,怎麼就沒見他像今天這樣紳士風度全無,連一丁點兒誤會都要糾纏上半天才罷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