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將煙掐滅,拿出鑰匙準備打開抽屜。隻是鑰匙還沒碰到鎖芯,她警覺地發現鎖被打開過。
她連忙將抽屜打開,發現裏麵關於心理遊戲的資料和備案全部丟失。
肖雅潔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她這才明白李唯西當眾攔住自己,是為了拖延時間。她留在發布會的當空,有人已經迅速潛入自己的診所。
看來李唯西設好了局就為了等自己出來。
肖雅潔緩緩挺身。她冷冷一笑,事情變得越來越有意思了。
她篤定李唯西不會告發自己,隻是如今被他發現自己就是隱藏在周鳴山和林雨澤背後的心理師,多少對自己不利。
她又掏出一根煙,尋了打火機點上。
本打算晚兩天給他的禮物,看來不得不提前準備了。
翌日。
醫院園子中樹蔭映照水麵一派靜謐,幾朵嫩荷裹著葉尖亭亭而立。六月幽靜美好,隻是還未享受片刻日光,卻忽地大風卷地,急雨而下,綠柳搖蕩,一切都被浸濕,沾染著綿綿的水氣。
宋摘星去了ICU病房看了看顧伯棠,他還是老樣子,躺在床上神誌不清。趁雨下得小了,又與雲月華請了假,連忙趕去西郊別墅。
自從她與李唯西分手,兩人再也沒有交集,她一路沿著山路走到別墅前時,天還泛著灰白色,似乎雨永遠下不完似的。
她走到門口,發現門上畫著一團紅色火焰的圖標。三簇火焰分別向不同的方向燃燒著,在淫雨天氣下顯得熱烈而張揚。
還沒敲門,宋摘星便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在房間內與李唯西笑鬧。她將敲門的手撤回來,一時不知該進該退。
她接著聽見李唯西的聲音。
“Amber,咖啡煮好了。”
“Lee,好久沒有吃你親手做的飯了。”
宋摘星辨別出是林莞的聲音,轉身走到屋簷下,看著外麵的風雨發呆。此時天邊烏雲上湧,層層翻滾,大樹撼動枝葉,嘩嘩作響。她想起她揭露李唯西父親的時候也是這樣的天氣,沒想到這麼快又要與他見麵了。
她正站在廊下,身後的門忽然開了。
李唯西鬆鬆穿了一件白色上衣,米色棉布直筒褲,帶著一些書卷氣,精神清爽。宋摘星轉身,恰好與他的眉眼對上。
她有些無措,低了低頭,“你怎麼知道我來了。”
李唯西淺淺出聲,倒不疏離,“家裏有院內的監控,剛看到你。”
林莞跟著出來,站在李唯西身後微微一愣,“你怎麼來了?”
風沒停,潲了一半的雨打在宋摘星身上,“我有事來找李唯西。”
李唯西錯身請她:“進來吃午飯吧。”
宋摘星垂眸,跟著李唯西進屋。
“門上怎麼畫了一團火焰?”
“辟邪。”
他回答淡淡的,似乎無意多聊,隨即轉身為她倒了熱咖啡,又拿了幹毛巾遞給她。
林莞雖嘟著嘴,不過笑意始終掛在臉上。
“還以為你和Lee再也沒有往來了。”
宋摘星一邊拿毛巾擦頭發,一邊與她解釋:“李唯西雖停職了,但還是心理科掛名的醫生,也是我的心理督導師。雲主任太忙,醫院裏病人的事情我想與他商量。”
林莞記得心理督導師這回事,還是李唯西與宋摘星在一起那天雲月華說的。她轉了轉烏黑的眼睛,揚著頭半開玩笑,“還是有緣呐。”
李唯西將最後一道荷包魷魚端到桌子上,三個人一並落座,李唯西關切問道:“出了什麼事?”
“哎呀Lee,今天是我生日,就不能先好好吃飯嗎?”沒等宋摘星說話,林莞忽地打斷他,“吃完再說,OK?”
“生日快樂阿莞。”宋摘星恍然記起今天是六月十二號,她的生日還是從段長惟日記本上得知的。
林莞舉起紅酒和她碰杯,“有你們在身邊,勝過在一群不熟的人裏左右應付。以前每年生日爸爸都會邀請一大堆人到山莊裏來,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往那一站祝福你,沒勁。”
“今天林父怎麼放你出來了?”
“今年Lee在,我當然不願意再待在家裏。”林莞笑嘻嘻地看向李唯西,“希望以後每年生日我都能和Lee在一起。”
她說得露骨,宋摘星捧起杯子喝了一口暖熱的咖啡。細碎的頭發從耳邊垂下,帶著淡淡茉莉花的味道。
李唯西淺淺回應林莞:“隻這一年。”
“哎?”林莞瞪著眼睛,“以前錯失你一次,這次我一定要好好把握機會!就算你回美國了,我也要跟著你回去。”
宋摘星險些被這句話嗆到,隻是還沒反應,便聽李唯西說道:“可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宋摘星抬頭,連林莞都是一驚。
林莞瞧了瞧宋摘星,又瞧了瞧李唯西,訕笑道:“你們不是分手了嗎?”
李唯西一瞬不瞬地看著宋摘星,目光溫潤。
“她和我提分手,我卻沒有答應,也從沒有和她提過。”李唯西轉頭問林莞,“這怎麼就叫分手了?”
他的話濃情蜜意盡顯,虐得林莞半捂著心口,“好痛。”
宋摘星眉眼流動,緩緩將咖啡放下。
她的臉上沒有出現半分情緒,隻淡淡地安慰林莞:“隻是同事關係。”
李唯西呼吸微滯,刹那失神。林莞連忙岔開話題問她:“對了,你剛才說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事?”
宋摘星本想找他說林雨澤的事情,不過看林莞正灼灼盯著自己,向李唯西說道:“糊糊的媽媽要放棄糊糊的治療,說他們要搬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了。”
李唯西知道胡全的事情對糊糊的打擊,輕皺眉,“怎麼突然就要搬走?就算搬走,也可以半個月或者一個月來一次,沒有理由完全放棄。”
宋摘星:“勸過了。他媽媽說對工作不能辭,糊糊沒人照顧隻能搬家,不想再看了。”
“心理疾病本身周期就長,何況糊糊是認知結構出現偏差,我們等同於在糾正他已有的知識體係。”
李唯西說得一針見血,這一點宋摘星也很清楚。她忽然想到當時叮當也是動手打人的毛病,胡梨還要讓兩個孩子放在一起看,殊不知叮當是因為習得父親打他的動作,而糊糊的病因卻是因為家人給他灌輸了錯誤的養育理念。
宋摘星靜默片刻,說道:“我想讓糊糊留下來。”
林莞好奇:“留在哪?”
宋摘星:“我來照顧糊糊。”
李唯西知道她擔心糊糊的病情,卻不同意她這樣做。
“你將自己的主觀心態放到糊糊身上,就不能再做他的心理谘詢師。他媽媽即便搬到別的城市,我們也可以建議她到其他城市的心理科看病,而且就算你強留糊糊糾正了他的認知偏差,等他回到家中被父母觀念影響,還是有可能反複。”
宋摘星明白他說得話,隻是還想再做爭取:“糊糊的認知已經在調整,忽然就走,還要適應新的環境,我怕對他不好。”
李唯西眸光深深,隻是歎氣。
“你現在已經出現反移情傾向,不利於做決定。”
宋摘星心尖一痛,臉色不好。李唯西為她盛了蓴菜湯,安慰道:“先吃飯吧。”
李唯西一語說破讓宋摘星很是黯淡,她小時候隨母親換了城市到了漢州,又遭逢父母婚變,所以整個人都鬱鬱寡歡。她害怕糊糊也會這樣,剛剛經曆爺爺逝去,又要離開一直依賴的家,猛地變換城市,很可能加重病情。
但她沒辦法替糊糊做主,這才是真正讓她難過的事情。
林莞看著李唯西和宋摘星的樣子,聽著李唯西說著自己聽不懂的話,隻覺得這個生日過得毫無興致。桌角的生日蛋糕一動未動,她悻悻放下筷子,淡淡開口:“我吃飽了。”
天邊閃電霹靂一聲,雷聲滾滾,大雨瓢潑,入夏以來的雨,下得一場比一場大了。
吃過午飯,宋摘星本想先走,不想被大雨困住隻能暫時留下。林莞也給明圓山莊打了電話,等雨停之後再回去。結果大雨一直持續不停,下山的車道泥濘不堪,暴風侵襲,許多樹木連根拔起,兩人一直到晚上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離開。林莞倒是很高興,幹脆又給林雨澤發了信息,說住在李唯西這裏,明天雨停之後再回。
電視裏播放著周鳴山從警局出來後的場景,其律師當眾回複記者們的問題,聲稱周鳴山與李唯西之事毫無關係,對李唯西說的話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這些話李唯西早有預料,他拿不出什麼證據,周鳴山自然沒事。不過李唯西所求並不在這,他看了看窩在書房裏的宋摘星和坐在沙發上的林莞,隻覺得今天的雨下得不是時候。
睡前李唯西為兩人煮了牛乳,又囑咐她們務必鎖好自己的房間,隻說外麵風大雨大,小心身體著涼。
但宋摘星敏銳地察覺到李唯西不太對,隻是也說不上到底哪裏奇怪。
林莞睡在二樓西側,宋摘星陪她上去,這才發現二樓的地毯是黑格子地毯,與一樓的黃色繁花地毯風格完全不同。而且二樓房間門的顏色要比一樓顏色深些,像新刷了一些紅漆上去。
林莞睡下之後,宋摘星下樓,發現李唯西正在書房外麵的牆壁上掛畫框。她上前幫他,被李唯西拒絕,隻淺聲說:“馬上就好了。”
他掛了三幅畫框上去,都是心理學常見的一些黑色圖形,用朱色框包著。宋摘星有些不明白,“怎麼忽然掛這樣的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