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國雄現在的眼神很可怕,目光中一丁點人類的感覺都沒有,反倒像一匹野狼,發出陰森恐怖的獸光。他正盯著劉千手看著,而劉千手卻把他當成不存在一樣,依舊低頭看著雜誌。我醒來後一直沒動,但眼睛睜開了,尤其這會愣愣的看著侯國雄,也讓他察覺到我。他猛地一扭頭又看起我來。
不得不說,他用這種目光看著劉千手,我還勉強能接受,可他又這麼直接看著我,就把我嚇住了。我本來正從躺椅上爬起來,被他的目光一逼迫,我竟一失手整個人從椅子上側歪下去。我這舉動引起劉千手的注意,他急忙起來往我這湊。我是顧不上疼的,爬起來就拽著劉千手想走。我覺得這心理醫生忒邪門,弄不好有精神病,我倆還是早點離開為妙,甚至回去了我也得跟小鶯反應反應,以後啊,少跟他合作。
可劉千手沒急著走的意思,還問我咋了?我扭頭又看了侯國雄一眼,這時的侯國雄,恢複常態了,也站了身,一邊往我倆這兒走一邊說,“李峰,有句話你要記住,有時候有些東西被藏起來,或許是為了你好,不要特意去挖掘它,不然會有麻煩的。”
我不知道他這話具體指的啥,但我猜,一定跟我頭腦裏那個模糊的記憶有關係,就是上次劉千手勒我後,我突然記得的片段。我是急著要走,也沒多尋思這話,連忙點頭應了下來。劉千手也問我一嘴,“感覺還厭食不?”我連連搖頭,說現在很有胃口,感覺能吃下一頭牛去,其實我是編的,就憑侯國雄搖一搖秒表,我這厭食症就能改善?那也太假了。可劉千手信了我的話,還滿意的對侯國雄說聲謝謝,他一定跟警局有啥協議,反正我倆沒花錢。在出門的一刹那,我又偷偷看了一眼侯國雄,他沒看著我倆,正捂著嘴咳嗽呢,貌似感冒了。
劉千手真實惠,這次也不摳門了,帶我吃了一頓大餐,菜是沒少點,可我依舊吃不下去啥。最後不得不打包拿回去,這倒便宜了杜興。我以為劉千手會不樂意呢,畢竟我剛才撒謊了,說厭食症好了,可自打出了診室,他就對我這厭食症不咋關心了,還應付的來了一句,“又沒好啊?那沒事,咱們接著想辦法嘛。”我突然有種感覺,劉千手這次帶我去看心理醫生,隻是拿治療厭食症當個幌子而已。
杜興比劉千手強多了,他給我提個建議。“李峰,你他娘的就是活自在了,以前趕上大饑荒的時候,什麼人肉不人肉的?那樹皮草根都被啃了,有一盒餃子,那可是上天的恩惠,你現在就知足吧。”
這觀點我也認同,杜興又往下說,“今天你小子忍一忍,就別吃飯了,餓上一天試試,等明兒一早,咱倆去地攤吃早餐去,我知道一家地攤,就在工地旁邊,每到早晨,很多民工在那吃飯。一來你是真餓了,二來看看人家那食欲,保準能胃口大開。”我一合計,就按杜興說的辦,我倆試試去唄。而且當天晚上,我還去杜興家住了。
我倆也沒特意起個大早,估摸在七點鍾左右才去了那個地攤,我發現杜興說的真對,那幫民工吃飯,何止是有食欲?他們那食欲也太好了,都低著頭禿嚕禿嚕吃著,大有把這地攤吃黃了的架勢。我倆跟別人拚了個小桌,點的是很傳統的早餐,豆腐腦和油條。杜興吃自己的,我則一邊吃一邊四下看著,從其他民工身上尋找吃貨的靈感。
突然間,我手機響了,是qq的提示音。我心說這一早晨的,誰這麼無聊叫我?莫非是第四人?我沒記錯的話,自打從燕山鎮回來,他就沒露過麵,大有銷聲匿跡的架勢。我急忙掏出手機,點開看一眼,還真是它。它問了兩字,“在不?”說實話,我挺想他的,甚至也想他的提示,我們現在遇到的這個人舌頭案,一點進展都沒有,我真想他能提示點東西。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但一時間又不知道從哪說起,最後我怕他等久了又下線了,隻急忙回了一個字,“在!”
這樣緩了一會,第四人又發來一句話。按之前的經驗,我以為第四人又會發圖片呢,可誰能想到他這次這麼直接?發的話還這麼折磨人?他問我:“那人舌頭餃子吃起來啥感覺?啥味的?”我剛有點胃口,盯著手機的同時還正把一勺豆腐腦放在嘴裏,他這麼一說,我那惡心感又來了,噗的一聲,把豆腐腦全噴出去了。
也虧得有手機擋著,不然這一口,都得噴在桌子上,但饒是如此,我也被同一桌吃飯的民工鄙視了。他瞪了我一眼,還不吃了,喊老板算錢。我也理解他,豆腐腦這東西,噴濺出去,看著確實惡心。杜興還問我一句,“你咋了?吃個早飯還看手機,這下好了吧,吃吐了。”說完他還就勢要搶我手機。我沒給他,但聽話的把qq關了。
我真不知道第四人這次為何這麼邪門,問我這件事,本來我想跟杜興念叨念叨來著,後來一合計還是算了,等吃完回警局的,我套套話再說。我又沒啥胃口了,勉強吃幾口,沒辦法,杜興本來想的好法子,全被第四人一句話給攪合了。回去後,我又把手機打開。想了想,我剛才下線可沒跟第四人打招呼,這多少有些不禮貌,我也擔心他等不了這麼長時間,早就走了。可沒想到,他依然在線,看我上線後還主動問了一句,“剛才幹嘛去了?”我就隨便解釋一下,他也不跟我客氣,話題一轉又說了一個事,或者準確的講,他用圖文的形式告訴我一個驚天的秘密。
他先發一個圖片,是個千手觀音,但腦袋那地方被ps了,換成劉頭兒的大頭帖,而且在這觀音像旁邊,還跪著一個人,咧個大嘴把舌頭伸了出來。我一下聯想到舌頭案了,心說按照第四人的提示,難道這案子是劉千手做的?我被這想法嚇住了,腦門都有些呼呼往外冒汗。這還沒完,第四人又說,“記住了,下一個目標,極有可能是你或者是杜興!”
這時候我和杜興都在辦公室,杜興正趴桌子呼呼睡呢,我有種立刻告訴杜興的衝動。他都這麼說了,而且劉千手本來就很神秘,我覺得我和杜興倆人的智商加起來都頂不過劉千手,他要是想害我倆,那我倆可太危險了。但我剛喊了一句杜興,第四人又給我發消息,囑咐我,現在不要急,不要表露出什麼,等他下一步的指示。我有種想罵第四人的衝動,心說你有這話你早說啊,杜興都被我叫起來了,我咋圓這個場子?更可氣的是,第四人還下線了。
杜興睜個迷糊的眼睛問我,“叫我幹啥?”我腦筋飛轉,想琢磨個借口出來,但問題是真沒啥好借口,最後我冷冷望著他,說了句,“沒事!”這也就是我跟他關係鐵,換做別人,杜興早掄拳頭了。他抱怨一句,沒事你叫我幹啥?接著又趴桌子補覺。我盯著手機發了半天呆,最後無奈的暗歎一口氣,突然間,我覺得我好有壓力。而且我也徹底迷糊了,真不知道劉千手和第四人之間到底什麼關係?劉千手又為何有害我和杜興的心思?
這一上午就稀裏糊塗的過去了,等快到中午時,劉千手從辦公室走出來了。我發現我現在打心裏對他有提防,尤其看他過來,我整個心都不自覺的快跳起來。劉千手進來後跟我們說一個事,有個公寓的老板打電話報警,說他那發生一起凶案,讓警局速去人看看,而且劉千手還特意強調,這凶案或許跟舌頭案能聯係到一起。這去現場的事,現在都歸我和杜興管,我倆不耽誤,開了警車往那奔。
其實這個公寓啊,也算是半個賓館,那老板把一些房間改成情侶套間,對外日租。我倆過去後,那老板帶著我們上了三樓,指著最裏麵一個房間,哆哆嗦嗦的說,“那裏死人了,警察大哥,我害怕,就帶到這了,你倆過去看看。”我心說他這年紀我給他叫叔都行,被他反叫大哥,我有些不適應。
杜興有些懷疑,在一旁問了一嘴,“爺們,你不在這待著也行,但你告訴我,那房子死的是男是女?還發現什麼線索了?”那老板搖搖頭,說他沒敢進那房間,這房間三天前被一個小夥訂了,而且像這種情侶套間,在訂出去後,他們都不會過去打擾的,可今天中午到了結賬的時候了,那小夥也沒下來,他就合計上來問問,沒想到剛走到房門口,就發現有血從門縫溢了出來,這才報的警。
我聽完的第一感覺,這案子小不了啊,血都流出來了,這得死幾個人啊?我和杜興不再為難這老板,我倆還特別嚴肅對待這件事,一同小心的向那房間靠去。等來到這房間前,我倆一左一右的站在門兩旁,我還順著門縫看了看。跟那老板說的一樣,有一股血跡切著門縫溢了出來,而且看架勢,都有要凝固的跡象了。雖說自打進警局到現在,我也接手幾個案子,算是有經驗的刑警了,但看著血跡,心還是有些撲通撲通的亂跳。
杜興給我使個眼色,讓我沉住氣,他先敲了敲門,問一句:“裏麵有人麼?”沒人回答,他這問話聲隻在走廊裏傳出一股回音來。事先老板已把鑰匙給了杜興,杜興就拿著這把鑰匙,警惕的把門打開了。杜興很有經驗,怕凶手在門口埋伏著,在推門的一刹那,他不僅沒進去,反倒急向後退了幾步,還把槍舉起來準備好。
我也很敏感的舉槍配合著,誰知道這門後會什麼樣?會不會有個變態舉著一把利斧砍向我們呢?門開後,我們並沒遇到任何危險,可當我看清門裏的情況時,腦袋嗡了一聲。我描述不出心裏的感受,反正驚悚、詭異、變態、血腥這類的字眼一一浮現出來。
有一個男子的裸屍,跪在門口,雙手被綁在背後,他低個頭,嘴上有傷,一時間我看不到傷口什麼樣,反正一股血跡從他嘴巴開始,一直延伸到地上。他下體也受到重創,那根棒子被人割了,那裏一片狼藉,同樣也出了不少血。地上的血,就是由這兩個傷口流出來的。這還不算什麼,在兩旁的牆上,被人用刷子沾著血,寫滿了孔字。
我心說筆仙案不是了結了麼?張峒和陳小魁都死了,筆販子坐了牢子,怎麼這勾魂的孔字又出現了呢?而且還被寫出來這麼多。我實在壓不住了,心髒噗通噗通的狂跳起來,甚至我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頸動脈也在抖動著。杜興比我鎮定一些,但也沒好過到哪去,他罵了句他娘的,就拿起電話打起來。
這電話是給劉千手打的,接通後,他對著電話大喊:“劉千手,快點叫支援,把警局裏最好的法醫,血跡專家,痕跡專家全都叫來,這他媽是大案啊。”我沒聽清劉千手怎麼回話的,但我合計著,用不到一刻鍾,支援就會趕來。我倆現在要做的,就是保護好現場,防止證據被破壞。我和杜興沒進屋,就守在門口。杜興對我擺手,那意思我倆一起蹲下來,看看那男屍的臉啥樣。
可男屍距離我倆有點遠,我們蹲著也看不清,杜興又伸手過去,想把他的臉往上抬抬。沒想到還沒等杜興抬呢,他竟有反應了。他抖了一下身子,借著這個勁,還失去平衡,一個側歪倒了下來。其實這不算什麼怪異,這男子一定是剛死了不久,他這一抖算是個死後的條件反射,可壞就壞在,他倒在血泊裏,啪的一聲,把我和杜興身上嘣的全是血點子,我臉上也沒幸免的濺上幾滴。
我倆不是一直好奇這男子臉啥樣麼?現在可好,他這造型,讓他臉一覽無遺的展現在我們麵前。他雙眼被人橫著抹了一刀,也是血糊糊的,他嘴巴更恐怖,貌似被人剪了,還齊著嘴角剪的,讓那裂開的傷口延伸至耳邊。這畫麵很有視覺衝突感,我被他猙獰的外表嚇住了,還腳一滑,跌坐到了地上。杜興也被弄得直惡心,把頭扭到一旁緩一緩。
我倆這麼待了一小會,杜興開口說,“李峰,你先去洗洗,把身上血點子弄幹淨了。”我機械般的說了聲好,又站起來找洗手間。我穿的可是白襯衫,被血點子一濺,要是等幹了再洗就難洗了。我在洗手間又是洗臉又是搓衣服的,本來並沒多想,但人的潛意識總愛作怪,不經意間,我猛地想的一個可能。
這男士的舌頭沒了,極有可能被凶手拿來包餃子了,那他生殖器也沒了,難不成也被包餃子了?我一下被這想法弄的惡心吧啦的,我不能接受自己吃了別的老爺們的那個東西,我忍不住對著洗手盆哇哇吐上了。其實我這就是幹嘔,早上吃那點豆腐腦早消化沒了,胃裏都空空的。
或許我這嘔吐聲很大,把杜興都引來了。他沒進來,就站在門口,一邊看著那案發現場,一邊又抽空瞅瞅我,說了句,“李峰,振作點,別這麼娘們兒!”我心說你還有心情說我?我不客氣,提了一嘴,“大油,那男屍生殖器沒了,你說那玩意去哪了?”杜興也不笨,一下反應過來,他早晨吃的多啊,這一通吐可好,把門口弄髒了好大一片。我發現我倆真是難兄難弟,先後吐了不說,精神上也都挫了一大塊。
這次是劉千手帶隊,沒用一刻鍾,就領著一幫人趕了過來,小鶯也在裏麵。我看到小鶯來,心裏稍微安心一些,我相信她的水平,但那房間看著太難受了,我也沒打算跟他們進去,就跟杜興一樣,站在走廊裏。他們可有的忙了,這現場需要收集的線索太多了,劉千手也看出我倆難受來,索性安排個輕鬆的活兒。他讓我倆去樓下,找老板聊聊,收集下房客的資料。
這種情侶套間,入住都要登記的,我們查了資料,也知道這房客的姓名和身份證號了。杜興趁空問了一句,“這房客帶來的女的什麼樣?”其實他這麼問也沒錯,能來情侶套房住的,肯定都是情侶,但那店老板搖搖頭,說那房客是自己來的,並沒帶女子。這讓我聽得一愣,不過打心裏也有個猜測,心說那女子弄不好是後來的,男子先開房在上麵等著唄。
我又讓老板回憶下,看能不能想到這期間有什麼可疑女子偷偷上樓了。老板是想配合我們,畢竟這是在他買賣地頭上出的事,早結案對他也有好處,可他想了半天,最終也是無奈的搖搖頭。我和杜興沒法子,隻好把男子的資料抄好,算作一條線索上報了。我們又在現場配合一會,等沒我們什麼事了後,劉千手帶著我倆先回了警局。雖然我急切想知道現場裏都發現什麼了,但這事真急不來,隻能熬著等法醫那邊出結果。
回去後,我們各自回到自己崗位上幹起別的活來。這期間我又想到一件事,第四人之前給我發信息,說劉千手有問題,我這麼一聯係,突然有個很糾結的猜測。從目前掌握的情況看,能製造出這麼變態的凶案的,凶手一定不是一般人,而且那孔字代表著他對我們二探組很了解。如果說這都是劉千手做的,那就能解釋很多疑點了。可我有種抵觸這個猜測的心裏,不管第四人怎麼說,我總覺得劉千手不是壞人。我說不好自己什麼心情,反正昏昏沉沉的過了一天,在快下班的時候,法醫那邊把資料送來了,劉千手招呼我和杜興開會。
這次參會人員不少,小鶯和痕跡專家都過來了,我們聚在會議室,劉千手把掌握的資料,一件一件說給我們聽。先是死了這個男子的,他叫辛啟義,是個車間的小班長,平時沒啥不良嗜好,人也本本分分,沒犯罪記錄,卻不知道為何攤上這檔子事。接下來又說了犯罪現場的,那牆上的孔字,證明是用男屍身上的血寫的,而那男屍嘴和下體的傷口,被證實是用刻紙刀弄出來的。整個屋裏除了男子的指紋外,並沒第二人的指紋,但卻出現了一個女子的鞋印,按痕跡專家的分析,這鞋印是來自於一款瓢鞋的,39碼。按照磨損程度以及壓力來分析,這女子身高在一米七零左右,體重在一百二十斤上下。另外,在房間床上,還發現一個充氣娃娃,這娃娃穿著那款瓢鞋,在它體內發現精液,證實是男屍的,床頭櫃上還有兩個酒杯,一個上麵有男屍的唇紋,另一個沒有任何痕跡。
我聽到這兒,頭都大了,心說這咋給人感覺這麼詭異呢,難道是那充氣娃娃殺的人?畢竟它穿著瓢鞋,現在還沒別人出現的線索。但這麼想也不對,那充氣娃娃才多沉,咋能留下一個正常女子才有的鞋痕呢?形勢一下變得撲所迷離,劉千手介紹完資料又讓我們都發表一下看法。可我們能有什麼好辦法?按現在掌握的線索來看,更沒啥好的突破點,隻能從那男屍的身上入手,展開調查。
據了解,那男屍結婚了,妻子正在外地出差,她也收到了男屍的死訊,正往回趕,估計明天才能到警局配合調查。我一聽這個,知道他妻子的嫌疑全被排除了,但我們都不死心,希望他妻子趕過來後,能說出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東西。會議就開到這,劉千手宣布散會後,我們又都收拾一下準備下班。我是這麼決定的,自己買點速食品,早早回家休息,今兒一天的折騰,讓本來就厭食的我,身子有些發虛。
可沒等我離開警局時,又來事了。我是我們二探組最後走的,正當我要鎖辦公室門時,電話響了。我拿起來一看,無來電顯示,這是一個訊號,第四人要找我。按照以往的經驗,他都先電話晃我,接著又在qq上給我傳圖片。我沒多想,一下把電話掛了,可現在我在走廊裏,就這麼跟他聊天不太方便。我又把辦公室門打開,轉身走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