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寶記
民國年間,繡林城裏有一張小報,叫作《社會消息報》,專門刊載名人逸事、內幕秘聞、揭人陰私之類的稿件以招攬讀者,在湘鄂一帶小有名氣。報社裏有一位記者名叫石岩生,文筆很是一般,但為人極其圓滑,喜歡結交名人紳士官員富豪,靠著那三寸不爛之舌,從那所謂的上流社會打探到不少“新聞”線索。
這一天,石岩生接到一封邀請函:
石岩生先生台鑒:
小女胡蝶近日被金陵女子大學錄取。值此小女中榜之際,尤為感謝長親好友的教誨與嗬護,茲定於七月初八日在寒舍設下晚宴,略備薄酒,聊表謝忱。務請撥冗光臨!
納蘭夫人
這位“納蘭夫人”,石岩生是熟識的。據說其本是京城名門之後,滿洲正黃旗人,丈夫是一位繡林籍京官。大清朝亡國的時候,她丈夫死於戰亂,家道就此中落。她帶著女兒漂泊經年,最近才回到丈夫的老家,在繡林界山口買了一處宅子,算是和女兒安定下來了。
納蘭夫人出身名門,據傳恭親王奕乃其舅外公,打小生活在官宦之家,對於京城裏富人官家之間的逸聞趣事知之甚多。一時興起,就寫了篇《鐵帽子王與老佛爺秘事》,寫的是恭親王奕與慈禧太後之間不為人知的爭鬥秘聞,投至《社會消息報》,不但很快發表,而且還引起了石岩生的注意。後來石岩生又采訪過這位納蘭夫人幾次,她對紫禁城皇親國戚間的趣聞逸事信手拈來如數家珍,讓石記者收獲頗豐,挖到的“猛料”足夠他在報紙上開專欄寫上好幾個月了。一來二去,就跟這位納蘭夫人混熟了,要不然這位納蘭夫人也不會邀請他參加女兒的升學喜宴了。
納蘭夫人的府邸,坐落在界山口皇叔街,是一幢兩層半的新式洋樓,門前是兩根十米高的大理石柱,紅牆綠瓦,西洋鐵窗花,台階上鋪著漂亮的花階磚,顯得既洋氣又氣派。外麵圍著一圈鐵柵欄圍牆,圍牆內外種著些名貴花草,鬧中取靜,滿院飄香,主人清雅脫俗的品位由此可見一斑。
七月初八這天,西裝革履、油頭粉麵的石岩生如約來到納蘭夫人宅第時,正是傍晚時分,日落西山,霞光傾瀉,晚霞把這幢兩層半高的洋樓塗抹得絢麗多姿。他仰著頭,看著這幢漂亮的洋樓,心中暗自讚歎:這麼一幢洋房,沒有上萬塊現大洋,隻怕買不下來吧?古語雲,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都說納蘭夫人已經家道中落,但現時的富貴,隻怕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吧!
他走進院子時,大廳裏已經來了不少客人,都是繡林城中非富即貴、有頭有臉的人物,一眼看去,熙熙攘攘,怕是不下百十位。看來主人家的這場晚宴排場還真不小啊!納蘭夫人化著淡妝,穿著一件合體的短袖旗袍,露出豐腴白皙的手臂,發髻高綰,雅致而高貴。已經年過四十的她,此時看來,宛如一位三十出頭的年輕少婦,輕言巧笑,穿梭於賓客之中,既端莊大方,又嫵媚嬌俏。
晚上7時許,納蘭夫人見邀請的客人均已到齊,便轉身走進書房,從屋裏牽著一位少女的手走出來。那女孩兒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襲白色連衣裙,眉目間依稀有納蘭夫人的影子,石岩生已隱隱猜到這少女是誰了。果然,隻聽納蘭夫人拉著少女的手向眾人介紹道:“這便是小女胡蝶。她一直在天津她舅舅家念書,最近高中畢業,才回到我身邊。幾日前接到電報,小女已
被金陵女子大學錄取。值此小女中榜之際,特備薄酒一杯,以感謝各位長親好友的教誨與嗬護。”眾人聽罷,不由得發出一片讚歎之聲,金陵女子大學可是當今中國第一有名的女子大學,能考入者實屬鳳毛麟角。那個叫胡蝶的女孩兒聽得眾人的讚揚之聲,不由得臉頰微紅,羞澀地低下了頭。
納蘭夫人微微一笑,接著說:“今天也是小女十八歲的生日,古話說女大十八變,過了今日,小女便算是長大成人了。古人有及笄之禮,今天我也當著諸位長親好友的麵,送她一件小禮物,以示紀念吧。”說罷轉身,從身後一名女傭托著的托盤中拿過一件小小的飾品,眾人定睛看時,原來是一枚蝴蝶胸針,胸針雖小,卻通體金黃,竟是純金製造。胸針狀若蝴蝶,振翅欲飛,栩栩如生。蝴蝶背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凹槽。納蘭夫人緩緩打開另一隻手掌,眾人隻覺眼前一亮,她掌心裏握著的,竟是一顆手指頭般大小的透著繽紛絢麗之光的鑽石。
賓客中有識貨之人,仔細瞧過之後說:“這不是鑽石中的名品‘天使之心’嗎?據我所知,這可一直是皇家收藏之物呀。今天能在這裏見到,算是開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