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為什麼呢?秋吉同學
「趁現在。」
帆乃佳拍了拍被學弟妹包圍住的奈奈實肩膀說道。
純跟茂吉還有阿中都坐在舞台上，從確認劇本開始準備。
所以，要就趁現在……
「我再去屋頂上一次。」
帆乃佳心裏想著。
奈奈實微妙地點點頭回應。
雖然她並沒有多說。
『我去找純（幽靈），然後了解有關純死掉更詳細的事情。』
帆乃佳知道，她想說的意思奈奈實都明白了。
從奈奈實一臉遺憾的表情，看得出她也想要一起去。但今天她是受學弟妹邀請而來參加哪裏大祭典的，帆乃佳可以理解，在學弟妹的麵前，奈奈實恐怕連之後的行動都會受到限製。
所以，一切就交給我吧。帆乃佳露出這樣的表情，點了點頭。
然後……
（接下來就是麻彌了。）
她想到這，於是四處找尋著麻彌的身影。
帆乃佳打算跟麻彌一起去屋頂上，她應該也會想要利用現在的時間吧。一想到這，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帆乃佳反射性地轉頭，差點要叫出麻彌的名字。
但帆乃佳又把差點叫出口的那聲麻彌給吞了進去。
因為拍她肩膀的，不是麻彌。
「小亞。」
亞須未的表情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
帆乃佳知道原因，甚至可以預想得到亞須未要跟她說些什麼。
（是今天早上的事吧。）
果然如她所想的。
亞須未單刀直入，馬上切入正題：
「小帆帆，聽說今天早上你沒有跟小彌彌一起來?」
她的口氣聽起來有點像是責備，也有點失望。
「恩。」
帆乃佳輕輕點了點頭。亞須未一直看著她。
小帆帆，你該不會是在逃避吧?
她的眼神就是這個意思。
不過……
「不，不是那樣子的。」
帆乃佳慌張地搖頭。
「今天早上，我先搭上電車，在等車子開時候，麻彌傳了簡訊給我喔。她說她忘了拿東西，所以要搭下一班電車——你、你看。」
帆乃佳從手提的小包包裏拿出搖晃著葛雷鋼手機吊飾的手機，打開給亞須未看。
「原來如此。」
亞須未淡淡地說道。
看來，她可以接受簡訊這個理由。
但是看得出來她對帆乃佳跟亞須未之間的關係愈來愈不耐煩。
「難得有這個機會的說。」
亞須未喃喃說道，聲音聽起來有些懊惱。
帆乃佳總覺得有點心虛。
當然，她知道自己並沒有做錯什麼事，但老實說，麻彌遲到這件事，的確令她覺得鬆了一口氣。
一想到這，她就覺得對亞須未還有茂吉很過意不去。他們為了擔心自己和純的關係，才特地想了今天早上的計畫呢。
然後……
「對不起。」
一回神過來，帆乃佳已經道歉了。
「算了，這次也沒辦法。」
亞須未哼了一聲。
「不過啊，小帆帆，你最近還是趕快找個時間跟小彌彌好好談一談吧。」
「……」
「跟她談有關秋吉同學的事情啊!」
「恩，謝謝你，小亞。」
雖然有點不自然，帆乃佳還是露出了笑容。
結果，亞須未也很直接地說：
「那麼，下次什麼時候好呢?」
居然已經開始計畫起下一次的事情了。
亞須未的這種個性，讓帆乃佳相處起來感覺很舒服。
但緊接著，她整個人都呆住了。
「什麼事情啊?」
麻彌出現在兩人背後。
「說曹操曹操就到耶。」
麻彌的出現雖然讓亞須未嚇了一跳，但她還是輕鬆地說道：
「那，小帆帆，小彌彌，我去看茂吉他們練習羅!」
亞須未說完，便揮揮手離開了。
「亞須未姊姊真奇怪。」
麻彌不解地歪著頭。
但又隨即轉頭對帆乃佳說道：
「帆乃佳學姊，我們趁現在趕快去屋頂上吧。」
阿中雖然被臨時換掉，但他教導純的態度卻十分認真。
確認好劇本之後，接下來就是實際站上舞台確認演技的部分了。
不管是哪個地方都必須確認。
「首先我先演一遞給你們看。」
話說完後，阿中便一一地示範。
對純來說，這樣不但容易了解，也很方便做事。
阿中一邊看著劇本，一邊說道：
「這裏，是跟艦長爭執之後，被艦長要求卸下葛雷鋼駕駛一職的沙達梅，站在艦橋上看著代替自己駕駛葛雷鋼的勁敵——麥洛?迪克戰鬥的樣子大叫那個很有名的畫麵。那，我先來演一遍給你們看羅!」
話說完，阿中看了茂吉一眼說道：
「茂吉，你可以照我剛剛說的那樣動嗎?」
拿著『重粒子來福槍』的茂吉，重現了驚慌失措的葛雷鋼。阿中在他身邊，逼真地大喊劇本上的台詞：
「『我、我……我才是最會駕駛葛雷鋼的人啊!』」
麵對觀眾席，阿中層露出哭著大喊的演技。
純不禁覺得十分佩服。
可能是因為太用力了，阿中顯得稍微有點呆掉。但純一看他，他又馬上露出這也是演技的一部分的表情。
「恩，就是這種感覺吧。」
阿中不好意思地說道。
純又感到非常佩服。
「那，再來就換秋吉同學羅!」
試試看吧。正當阿中要這麼說的時候，有人打斷了他的話。
「喔，很熱血嘛!」
站在舞台下開口說話的，是個體格結實的男性。他穿著牛仔褲跟長袖襯衫，大大的臉上留著一下巴漂亮的胡子。
率領社員在布置觀眾席的織田馬上跑了過來。
「早安，嵐本學長。」
織田一打招呼，結實男一揮手，說了聲嗨。
「啊，茂吉。是嵐本學長耶!」
「恩，聽說他在BANZAI上班耶!」
這就是剛剛織田提起過，幫忙做駕駛艙的嵐本。
本人大駕光臨，聽說是要幫忙裝設駕駛艙的出入口，然後留下來看戲。
「你好。」
純和茂吉都很有元氣地打招呼。在幫忙布置觀眾席，順便看純等人練習的亞須未跟奈奈實也跑了過來。
「你好。」
亞須未說道。
「好久不見了，嵐本。」
大嵐本一屆的奈奈實對於許久不見的他感到十分懷念。
「對了，他們是?」
嵐本對純等人的存在，當然是充滿了疑問。
但在聽了織田的說明後——
「你們也辛苦了。不過，我很期待正式舞台的表現唷，加油吧。」
他爽快地大笑，激勵了兩人。
之後聽說純跟茂吉是葛雷鋼的大粉絲，嵐本更加高興，還說了一些BANZAI內部的小花絮給大家聽。
嵐本直到高中都是隸屬於橄欖球社，一副運動全能的樣子，個性十分開朗。製作駕駛艙的事，公司的學長聽說也幫了他不少忙。剛進公司第一年就有公司的前輩願意幫忙這種個人興趣方麵的事，可見他的個性真的是很不錯。純如此想著。
即使是看到被換掉的阿中，嵐本也是一副爽朗的笑容。
「鍛鏈過頭，頭發也燙過頭了啊?哈哈哈，明明名字有中，居然被刷了下來，你這家夥也成長得挺有趣的嘛!」
「不要開我玩笑啦!」
阿中尷尬地縮縮頭。
看到阿中這樣，嵐本還是笑得很開心。
他的笑容讓周遭的人看了都覺得十分舒服。聽到這豪爽的笑聲，像是不管有多少失敗都會被遺忘似的。
「對了，秋吉同學，你坐過那個了嗎?」
嵐本指著設置在舞台上的駕駛艙。
「不，還沒。」
「可以的話，要不要趁現在坐坐看?如果有需要調整的話，就趁現在先弄。現在還有時間嘛!」
「好。」
純一回答，馬上緊張地坐進駕駛艙。
遠遠看起來就已經很有魄力了。
「居然能夠做出這麼棒的東西啊。」
一坐進駕駛艙，純更是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很不錯吧?」
嵐本挺起胸膛得意地笑了起來。
「不過，大部分都是撿大型垃圾回來再利用的喔!」
「啊?大型垃圾?」
茂吉訝異地開口問道。
沒錯。嵐本高興地說道。
「比如說，現在秋吉同學所坐的本來是—張按摩椅。不過，因為不能給觀眾看到裏麵的樣子，所以我們在外麵加上透明塑膠，隻有那個部分花了點錢。」
最後，嵐本還刻意皺了皺眉……
「不過，花在自己興趣上的錢倒是無所謂啦!」
……一副開玩笑的語氣。
「回收再利用居然可以做出這麼棒的東西。」
純打量著駕駛艙裏，不停地驚歎連連。
不知不覺中，茂吉跟亞須未也為了一探駕駛艙內而靠了過來。茂吉很佩服地說道：
「腳底按摩機的部分，很有駕駛艙內的腳踏板的感覺耶。」
他滿足地點點頭。嵐本又繼續說明其它部分：
「儀表板跟控製器是用人家不要的汽車零件跟音響機器組合而成的。可動式的瞄準器是用可以動的立架跟改造滑雪用的防風眼鏡之後拚湊在一起的。操縱杆是把從汽車廢棄工廠借來的部分煞車杆改裝之後完成的。還有，我想說裏麵太熱也不好，所以在比較不明顯的地方，裝了幾個風扇。
「真是太厲害了。」
奈奈實也露出佩服的表情。
「這兩邊延長的管子是什麼呢?」
純問道。
像吸塵器管子的東西從背後朝左右兩邊延伸，前端還像是固定住地從駕駛位置的兩側向著純。
看起來像是會有東西噴射出來一樣。
「喔，你注意到啦?利用吸塵器的逆噴射原理，我打算讓那裏噴出白煙。這是最後高潮的部分喔，有了風扇，整個空氣一旋轉，就會很有臨場感。」
嵐本說道。
「喔，原來如此。」
阿中的聲音，比誰都還要來得大。
由於是意想不到的大聲量，純等人都投以注目的眼光。被這麼一看，阿中很不好意思地忸怩了起來。然後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他隻好拍了拍雙手。
跟著說道：
「好、好啦。我們差不多要再開始練習羅，再一些些就可以整個走完一遍了。之後，差不多就要大家一起進行最後的彩排了。」
*
在人潮滾滾的哪裏大祭典裏，麻彌跟帆乃佳兩個人一起往屋頂上走去。當然，兩個人都此時還是穿著士官服。
「穿這樣真好用耶!」
麻彌帶點諷刺意味地開朗說道。
「哈哈，是啊。托這身衣服的福，吃得好飽唷。」
帆乃佳苦笑地說道。
麻彌的手上拿著巧克力香蕉跟蘋果糖，帆乃佳的手上則是握著串燒章魚腳。這些都是在攤位上賣的食物。剛剛她們還拿著棉花糖跟章魚燒，甚至還有可麗餅，這些都是她們買來吃的。
不過，她們可不是想吃才買了這麼多。
一開始隻是為了想要占領要付錢的望遠鏡，所以想把大鈔換成零錢。
因此她們本來沒打算買那麼多，實際上，她們也真的沒買那麼多。說得更詳細一點，她們隻花錢買了最初的橘子汁，換到的零錢就已經夠了。隻不過，男生們當然不會放過角色扮演的女高中生，所以令她們意想不到的是到處都有人叫住她們，送她們東西吃。
難得有這種好康，收下的東西也不能隨便丟掉。結果帆乃佳跟麻彌兩個人隻好一邊吃，然後一邊趕快走到比較沒有人的地方。
「帆乃佳學姊。」
麻彌吃著手上的巧克力香蕉說道。
「什麼事?」
帆乃佳嚼著章魚腳回問。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看著前方。
「好期待學長的演出喔!」
麻彌大口咬著巧克力香蕉說道。
「恩。」
帆乃佳繼續嚼著章魚腳，點了點頭。
「不知道學長能不能把台詞記好耶。」
「你看他跟茂吉光是在那裏打鬧，就能自然地說出那麼多台詞，一定沒問題的啦!」
「說得也是，應該沒問題的吧。」
「恩，放心吧。」
「說不定，學長還會來個什麼即興演出呢!」
「哈哈，說不定有可能喔。」
帆乃佳跟麻彌聊著無關痛癢的話題，邊說邊笑。
她們兩個人還是一直往前看，一邊大口咬著，一邊嚼嚼嚼地往前走。說不定得要感謝大口咬跟嚼嚼嚼，讓氣氛有時雖然沉默，但卻不至於太過尷尬。
「對了，帆乃佳學姊。」
麻彌又再次開口。
「什麼事?」
「學長，真的沒問題嗎?」
「恩?」
麻彌如此抽象的問題，讓帆乃佳感到有些疑惑。
「學長，不會真的死掉吧?」
聽到自己突然高昂的語調，麻彌不禁動搖了起來。
她好想笑笑自己，當一切都沒說過。
但跟她的想法剛好相反，有個聲音一直在她的腦海裏打轉。
那是純的聲音，不，是純（幽靈）的聲音。
——我，會死掉。
——麻彌，救救我!
不過，說不定這隻是她想太多了。雖然說是聲音，但那也許跟微妙停留在記憶裏的夢中聲音差不多罷了。
麻彌心想，這樣想應該比較自然吧。
本來呢~
（什麼幽靈嘛，居然說學長之後會死掉……）
這不但不自然，還跳脫常識，簡直就是超現實。
麻彌釣頭快要想到爆炸了，她看著帆乃佳的臉。
說不定，帆乃佳還會說『你在說什麼啊，麻彌』嘲笑著說出『學長，不會真的死掉吧?』的自己。
她是這麼想的。
不，應該說她是這麼期待著的。
但……
她的想法跟期待都落空了。
「……恩。」
帆乃佳隻有發出簡單的聲音，像是在點點頭一樣。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笑容或看起來像要嘲笑麻彌說錯話的樣子。
帆乃佳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純的死亡。
她隻是恩了一聲。
這讓麻彌至今更加深刻感受到了……
純變成幽靈的存在。
而且，這個幽靈還拜托她，因為自己要死了，請她幫忙的事。
這是無庸置疑的現狀。
兩個人一邊走著，卻又繼續保持沉默。
可能是受不了這樣的氣氛，麻彌開始吃起了手上的巧克力香蕉。
她看了看帆乃佳，帆乃佳也開始嚼起了章魚腳。
一邊嚼嚼嚼，沉默的氣氛下，麻彌覺得自己又要開始胡思亂想了。因此，一吃完巧克力香蕉，她又開始舔起了蘋果糖。
不過，她之所以受不了這樣的氣氛，並不是隻是因為想到純的幽靈的事。
她叫住帆乃佳還有其它的理由。
她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訴帆乃佳不可。
不過，這時像是下定決心先開口的，卻是帆乃佳。
「麻彌。」
「啊，是。」
有點猶豫的沉默之後，帆乃佳很快速地說道：
「呃呃，我啊，有事要跟你說。」
這第一句話，就讓麻彌的心中一揪。
帆乃佳繼續說道。
「今天早上，因為你說有東西忘了要搭下一班電車來，所以結果不知道。」
帆乃佳講的話有點沒頭沒腦的。
不過，麻彌馬上就知道她想要說什麼。
所以，她馬上回答。
「我有注意到羅!」
帆乃佳『咦』地叫出聲。
「我有注意到，亞須未姊姊雞婆的計畫。」
「麻彌?」
帆乃佳的臉上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麻彌像是把剛剛止住的呼吸，一口氣籲了出來後說道：
「對不起，帆乃佳學姊。其實，我也搭了同一班電車。不過，我也注意到，亞須未姊姊好像有要帆乃佳學姊做些什麼事。」
老實說，她隻是很自然地就注意到了。
不過，剛剛在舞台大廳叫住亞須未的時候，她就覺得果然是這麼一回事。麻彌馬上發現，亞須未為了想要知道今天早上帆乃佳跟麻彌談話的結果，所以才會去質問帆乃佳。發現帆乃佳跟麻彌是搭不同電車來的亞須未一臉非常失望的表情，讓麻彌一看就確信了自己的想法。
話匣子一打開後，麻彌的話就好像泄洪一樣，停不下來。
「是有關學長的事吧?嘿嘿，我知道喔!隻要看到平常你們兩個人的相處，就知道你們都有在注意對方啦!老實說，第一次見到你們，也就是『海灣祭典』的時候我就知道了。」
「……」
帆乃佳一直在聽。
「所以今天早上啊，一想到搭同一班電車的帆乃佳學姊要跟我談學長的事，我就覺得我遠遠不及學姊，然後，我就害怕了。」
麻彌的笑容像是感到不好意思，也像是苦笑。
「麻彌。」
帆乃佳啞然地看著麻彌。
「不過啊，我說呢。」
麻彌的語氣又再度加重。
「我……」
她繼續說道。
「我超喜歡學長的。」
她很開朗地丟下這麼一句話。
講完之後，像是心裏放下了一顆大石頭一樣。
但同時，似乎也可以感受到她的眼睛裏泛出了淚光。
帆乃佳一直看著麻彌。
此時麻彌突然停下了腳步。
「帆乃佳學姊，電梯。」
就在兩個人專心說話的同時，正好踏進了高大校舍裏。
然後走到了電梯前麵。
帆乃佳回過神來，把視線移開麻彌身上，按下了電梯的按鈕。
此時，麻彌迅速地擦了擦眼角。
再轉頭看向帆乃佳的時候，麻彌已經露出了笑容。
她悄悄地把沾濕了的手指甲在衣角擦了擦後說道：
「快點，帆乃佳學姊。我們趕快去找學長的幽靈。」
*
麻彌突如其來的告白，讓帆乃佳在搭乘往上的電梯時，依然感到十分震撼。
她不停地嚼著章魚腳。
帆乃佳的腦袋裏一片混亂。對她來說，亞須未所說的，跟麻彌談談。這件事，她本來是認為在純的幽靈事件告一段落之後再談也不遲。
因為最基本的純要是死了的話，那就根本沒啥好談的了。
然而……
（沒想到麻彌居然會說出『害怕』跟『不如我』的這種話。）
她想都沒想過。
天真爛漫、像是太陽一樣存在的麻彌。
居然會擁有那麼纖細又柔弱的一麵，同時，她又告白出自己柔弱的一麵。在帆乃佳的心裏，一直把麻彌當成是一個威脅，又或者、也許還十分地羨慕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