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第Ⅱ部:決意》(10)(2 / 3)

“怎麼說?”

“最近,他的脾氣越來越暴躁。我一直很小心,說話都要看他的臉色。可一問到有客人來的事,他一下子就發火了,就好像突然拉掉了手榴彈的保險栓,爆炸了似的。”

手榴彈的保險栓拉掉才不會立刻爆炸呢,用“踩上地雷”這樣的比喻才更合適。不過健一沒有插嘴。我想得太多了吧?

“那客人在生意上那麼重要嗎?”神原問。

“十二月二十四日的客人……”健一補充道。

“客人經常來。不隻是去公司,也常到家裏來。”

“是至交?”

“至交?”

“就是交情很深的老主顧的意思。”

俊次認真地思考片刻:“大多是來打麻將的。家裏有個房間安了自動麻將桌。”

“這樣就能談一些在外麵不方便談的話題。”

俊次邊想邊點頭道:“所以這種時候,不要說我,就連老媽也不能進去。”

健一覺得自己必須插上一句:“這麼看,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的客人說不定就是來打麻將的,很有可能在你家待到半夜。”

辯護人和被告都沒有作出任何反應。健一因興奮而拔高的嗓音,在門廳的空間內引起空空蕩蕩的回音。

大出俊次皺起眉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桌麵。他問神原和彥道:“你認為,我老爸的脾氣為什麼會這麼壞呢?”

話題轉變得很突然,而且為什麼是大出在問神原這個問題呢?這種事情,神原怎麼會知道呢?

“他以前也很可怕,不過也會有心情好的時候。不知怎麼的,他最近總是動不動就發火……”

“會不會是家裏被燒光,老母親被燒死的緣故呢?大出先生現在肯定很焦慮吧。”

神原和彥第一次稱大出勝為“大出先生”。

“這個……我奶奶的事,怎麼說呢,他會這麼放在心上嗎?”

“警方的偵查工作進展如何?”

俊次眨了眨眼睛,一下子直起身子。

“老爸他又被叫去了。就為了這個,他心情很不好。”好像突然想通了似的,他的表情嚴肅了起來。

“被警察叫去?去問話嗎?”神原追問道。

“嗯。”大出點點頭。

“對此,風見律師有說過些什麼嗎?”

“不知道。他跟老爸沒怎麼見麵。”

神原思考片刻:“好吧,我們回到之前的話題。作為法律顧問,風見律師會不會了解來客的事呢?讓你母親詢問一下他?”

“我老媽什麼都不知道。”俊次在庇護他的母親,“生意上的客人,老爸不會跟她講。一直都是這樣。”

“可那天晚上,你父親不是告訴你有客人要來,叫你別出去嗎?肯定也對你母親說過同樣的話吧?”

健一的這次插話獲得了反饋。神原看著他,微微點點頭。

“不管怎樣,先問問風見律師再說。至少大出你直接采取行動太不方便了。”

“如果風見律師什麼都不知道呢?”

“那就隻好再想別的辦法了。”

電梯啟動的聲音響起。有人正乘電梯下樓。這倒是挺少見的,因為這棟樓一直沒有人氣,像無人居住似的。

電梯的門打開,走出一位身穿圍裙的阿姨。她伸長脖子朝這邊看了看。

“啊,小哥。”從她對俊次的稱呼來看,應該是大出家新雇的鍾點工,“有電話。我跟對方說不用等,我們會打過去。”

話沒說完,阿姨閉上了嘴。原來,大出俊次又開始目露凶光了。

“誰要你來決定了?”

看來這位鍾點工阿姨對大出家還不太熟悉。聽了俊次的話,她沒有害怕,反而不高興起來。

“不是打給你的,是打給你朋友的。”她轉向神原和健一,“你們是野田和神原嗎?是一個叫佐佐木的孩子打來的。”

估計是因為健一不在家,就打到這裏來了。看來事情相當緊急。

“謝謝你。”神原和彥畢恭畢敬地鞠了一躬。鍾點工阿姨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原來這家的混賬小子還有這麼規矩的朋友啊。

門廳出入口邊有一台投幣電話。神原和彥跑過去打了個電話,很快就回來了。

“四點鍾在圖書室集合。有新情況。法官也參加。”

“很緊急嘛。”

似乎還很重要。

“嗯,我們不能磨磨蹭蹭的。”

神原辯護人好像察覺到了什麼。他看著大出俊次,抿了抿嘴唇,仿佛在做總結發言:“會幹下去吧?”

俊次默默地點了點頭。

“你們運氣不錯。”風見律師說道,“今天下午一點半到兩點半我有空。你們能在這個時間來到我的事務所,我就能和你們麵談。”

“我們一定去。”辯護團立刻答道。

“好啊,你們就兩個人來,不要帶俊次。”他說,“反正俊次也不想來,還是讓他老老實實待在家裏的好。”

“風見先生的直覺真準。”健一感歎道。

“不是直覺。他了解大出家的近況。”神原和彥說道。

風見律師的事務所在一幢雅致的商住樓裏。除了風見律師,門口的磨砂玻璃上還印著另外兩名律師的名字。

說好的一小時空閑其實是風見律師的午休時間。神原和健一剛到,就被風見律師帶到了隔壁的一家小飯店裏。隨行的還有一位與森內老師年齡相仿的年輕女性,或許是他的秘書。

走進飯店,服務員招呼道:“歡迎光臨,風見先生。”說著便將他們帶到一處靠窗的座位。風見律師說了聲:“套餐三份。”又解釋道,“我和她談五分鍾工作。”

他對著女秘書接連不斷地安排工作上的事宜,女秘書時不時插話確認一些事項,並飛快地記著筆記。這是真正的助手的工作狀態。健一看在眼裏,內心興奮不已。

交代工作共耗時七分鍾。女秘書收起筆記本,從座位上站起身。風見律師指著神原和健一笑道:“這些孩子很可愛吧?”

女秘書也笑了,她跟健一他們打招呼:“你們好。”

“將來,他們說不定會來我們事務所工作。那時可要多加指導啊。”

“好的。”女秘書說著,走去收銀台邊拿過一個大大的塑料袋,離開了。

“那是其他同事的午餐。”風見律師說,“平時我常常在辦公室和大家一起吃,可如果讓你們也待在那裏,你們會感到拘束的。”

估計午餐時間是風見律師和同事溝通的時間吧。

“對不起,打擾您了。”

剛道完歉,三份套餐就被端了過來。

“吃吧,別客氣。你們搞活動時,也要自掏腰包吃飯吧?”

風見律師說著便手腳麻利地去取筷子。神原和健一在他跟前都有些手足無措。

“俊次臉上的瘀青還沒褪掉吧?”風見律師用拿著筷子的手指了指自己的嘴角。

“是的。”

“您了解得很清楚啊。”

風見律師開始喝味噌湯。

“趁熱吃吧。這是麵向中年人的套餐,對你們來說或許分量少了點。”

兩名初中生決定恭敬不如從命。健一的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

“那是大出家的毛病。有暴力傾向。”看不到風見律師的眼神,不知他是在生氣,還是在感歎,“我跟大出社長說過,校內審判對俊次很重要,一定要認真對待。看來並沒有效果啊。”

神原和彥講述了從大出俊次那裏聽來的情況,並說明了自身方麵的處境。

“你們也真是為難。”風見律師今天的語氣平直如往,眼神中卻籠罩著少許陰影,“關於俊次的不在場證明,能得到他母親的證言就可以了。大出社長不用指望,還有那個不知是否在場的客人,你們也別管了。”

“可是……”

“別管了。”風見律師正視著神原和彥,高聲吐出短促的話語,“這不是建議,是忠告。你們不是專業的法律工作者,不該介入這些分外事。”

神原和彥並不買賬:“想得到親屬之外的證言,這叫‘分外事’嗎?”

“你有什麼根據認為親屬作出的不在場證明是無效的?你查到過這樣的判例嗎?”

饒是神原和彥對此也無言以對。

“隻要證據充分、具體,並且符合人的自然行為和感情,那現在的法官對親屬的證言也不能置之不理。再說,你們的校內審判是有陪審員的,對吧?”

隻要能說服他們就行。

“讓俊次的母親宣誓作證,將證言書麵化後遞交給法庭。這樣的話,他母親的精神負擔也會比較小。”他繼續說,“世上沒有不擔心孩子的母親,隻要你們耐心說明,誠懇請求,她肯定會配合。這方麵我還是不多嘴了。不然就變成大人為你們出謀劃策了。”

“宣誓作證?”神原和彥嘟囔道,“對什麼宣誓好呢?”

這種事誰都沒想過啊,健一心想。

“事實。”風見律師說道,“事到如今,還不清楚嗎?”然後他突然催促道,“吃飯吧,快吃。”

三人便默不作聲地開始用餐。

吃完後,服務員來收拾餐具,向風見律師禮貌地打了聲招呼,放下三杯冰咖啡,走了。

“我原先專搞房地產方麵的案子。律師也是各有專長的。”往咖啡裏加了些牛奶後,風見律師繼續說,“和大出社長是三年前在某房地產金融公司裏認識的。他是該公司的股東,會參與經營策劃。”

“是金融公司嗎?”

“嗯。估計連俊次和他的母親都不知道吧,大出社長除了自己的公司,還以各種方式參與了好幾家公司的經營。既出錢,又動嘴。”風見律師用通俗易懂的方式說道。

“這麼說,您當大出木材廠的法律顧問也沒有很久?”神原和彥問道。健一在膝蓋上攤開筆記本,做好隨時記筆記的準備。

“是啊。怎麼了?跟俊次說的不一樣嗎?”

“不。不過他好像覺得您跟他父親已經交往很久了。”

“哦,是這樣啊。那是他的錯覺。”

公司需要一名法律顧問,這樣辦起事來會方便很多。受到大出社長的邀請,還是在剛認識後不久。那時……

“他說,反正他們家和工廠遲早要重建,到時候肯定會因為地界的事宜與鄰居發生矛盾,以後這些事就拜托我了。”

風見律師當時說,即使不簽訂法律顧問合同,也可以就這類糾紛給出建議。

“可大出社長非要聘用法律顧問。”說到這裏,風見律師用小手巾擦了擦嘴。

“是為了給公司裝門麵嗎?”神原和彥問道。

“怎麼說呢?”風見律師的眼角處露出一絲笑意,“他自家房屋和工廠的重建並沒有具體的計劃,大出木材廠的業務也沒有出現需要律師介入的糾紛,我平時的工作基本停留在審核合同的程度。”

真正實質性的工作,是處理俊次惹下的麻煩。

“當我搞清楚我起的隻是這個作用時,已經晚了。”

為有錢人家的少爺“擦屁股”——對風見律師為大出家做的工作,健一隻能歸納出這種帶著輕蔑意味的表述方式。

“為什麼會晚了呢?”

風見律師用含著笑意的眼神看著神原和健一,微微探出身子。“我是辯護律師,你們也是辯護人,對吧?”

“是辯護人和助手。”健一死板地訂正道。

“一樣。你們要保證……不,是發誓,今後絕不出於辯護活動以外的目的,將通過辯護活動得到的信息透露給外人。能做到嗎?”

不就是所謂的保密義務嘛。神原和健一異口同聲:“能!”

“好,那我告訴你們。第一,是因為支付的顧問費比較高;第二,是因為我擔心俊次。”風見律師眼神中的陰霾更重了,“你們早就知道了吧。大出家就是在大出勝這位暴君統治下的極權國家,他夫人和俊次都是毫無反抗之力的人民。在公司裏時還好一點。”風見律師繼續說,“雖然也是他一個人說了算,但那畢竟是經常受到外界關注的環境,即使是社長也很難做出無視員工人權的舉動。作為經營者的大出社長是個非常會見風使舵的人,公司又在不斷發展壯大,隻要事業成功,他和員工間自然會建立起相應的信賴關係。不過……”

說到這裏,風見律師稍稍停頓了一下。

“一些承擔事務性工作的員工,尤其是年輕人,往往很難留住。一方麵,如今找工作太容易,大家確實對當下的工作不夠珍惜;而另一方麵,必須絕對服從大出社長的管理也讓年輕人很是不滿。”

員工覺得不舒服,就會選擇逃走。

“可俊次不能逃。他是獨生子。”

同樣身處高壓之下的母親也不能庇護他。母親大出佐知子采取的方式是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到外頭去尋求發泄。

“俊次的祖母健在時,情況要好一些,不過那時到底怎樣,我也不太清楚。”

每當大出俊次在學校或外頭闖了禍,與老師發生糾紛,或者得到城東警察局少年科的“照顧”時,風見律師就會像消防員一樣趕過去處理。

“與此同時,我自認也做了不少‘火災預防’工作。我覺得在那個家庭裏,能在社會常識方麵引導俊次的,也隻有我了。”

可這份工作並不輕鬆。

“俊次根本聽不進去。在他眼裏,我隻不過是老爸花錢雇來的律師,沒資格對他說三道四。從一開始他就不接受我。”

即便如此,風見律師的說教和耐心勸導有時多少會起一點作用。可是……

“他馬上會故態複萌。其原因就在於他父親的暴力。隻要俊次開始有主見,他父親就會像發現獵物的眼鏡蛇一樣,猛地抬起頭來。”

然後一口咬上去。於是,毒液又開始在俊次的體內循環。這種毒液會讓人感到恐懼,認識到自己的無能為力。

“另一方麵,即使在眼下這個金錢泛濫的時代,像俊次這樣在經濟上如此奢侈的初中生也很少見。而且那是一種毫無品味、毫無節製、鋪張浪費的奢侈。”

這同樣是一種毒素。

“我甚至不止一次想到,大出社長是不是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成為一個規規矩矩的正常人,而有意采取這種教育方式呢?”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神原和彥問道。

“當然不是。他認為這種教育方式是正確的。他希望兒子能變得跟他一樣強悍。他認為,世人都是傻瓜,隻要聽他的準沒錯。”

大出社長想把兒子培養成自己的影子——不管到哪裏,隻要有陽光,便會出現在他腳下的影子。

“我這些年的努力完全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明白嗎?”

“明白。”神原和彥應道。野田健一也點了點頭。

“我是律師,不是教師,對這種周而複始又毫無進展的情況,我感到異常疲憊。我考慮過,等俊次確定了要上的高中,或明確決定放棄升學時,提出解除法律顧問合約。”

這個時機尚未到來,事件又發生了。

“今年春天,大概二月的時候,那起大出俊次針對四中一年級學生的搶劫傷害事件。你們都知道吧?”

健一和神原都點了點頭。

“是看了《新聞探秘》才知道的,隻了解個大概。”神原和彥說道。

“我記得,當時學校裏還流傳著大出他們會進少管所的傳言。”健一補充道。

“而妥善處理事件,避免如此後果的就是我。怎麼樣,你們是不是越來越覺得我是個黑心律師了?”

“將事件暗中了結……”

“沒有的事。走的完全是正規路子。”

健一不由得縮了縮脖子。

“向受害者一方提出調解交涉。慰問金和醫療費都不折不扣地支付了,我還向俊次發出過警告,告訴他這種事不可以有第二次。我讓他給受害的那名學生寫道歉信,還提出要他去醫院看望受害者,可被對方拒絕了。”

“因為對方害怕了,撤銷起訴了吧。”健一說道。

“這種說法是完全錯誤的。搶劫罪和傷害罪都不是親告罪,不存在控告和起訴,撤銷的僅僅是受害申報而已。”

風見律師平直的嗓音好似戒尺,健一感到自己被抽打了一下。

“我原本就主張,這隻是發生在相識的初中生之間的打架行為,不是搶劫傷害事件。這樣處理對受傷害的學生來說也比較妥當。”

當然,錯完全在俊次他們一方。

風見律師再次提高嗓音:“如果俊次真的被送進了少管所,大出社長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無論他怎樣無理取鬧,肯定都是針對受害少年及其父母的敵對行動,也許還會提起訴訟,說這是無中生有、侵犯名譽的冤案。因此我決定說服對方,放棄訴訟。”

事實上,即使將俊次送進少管所,他也不會有什麼改變。

“啊,不。會變的,變得更壞罷了。”風見律師的眼神變得冰冷異常,“如今的少年審判的做法,我完全不讚同,也不信任。”

看到神原和彥和野田健一都沉默著,風見律師有些不好意思了。

“哦,這個和正題無關,隻是我的一己之見罷了。”

說著,他又拿起小手巾,不住地擦著額頭。

“那時,我認為我已經用心對俊次和他的同伴進行了教育。我希望以那起事件為契機,使他們多少改邪歸正一點。我還對他們說,要是不改變現在的生活態度,我可就要撒手不管了。”

隻要他撒手不管,就沒人幫助大出他們了。

“因為那時你們還沒出現。你們這個自掏腰包吃飯的辯護團。”他笑道。

“可您在《新聞探秘》和舉報信的問題上不都為了俊次……”

不知為什麼,風見律師露出了小老頭的頹態,歎了一口氣。

“就當時的狀況,我怎麼能扔下俊次不管呢?”冷冰冰的眼神消失了,“在舉報信的處理上,城東三中的失策十分明顯。我當時就認為,那位叫津崎的校長必須負責,於是才采取了一些必要的措施。”

雖然大出社長一如既往的暴力行為讓人很頭疼。

“那家夥在校長室發飆的時候,我也發火了。我告訴他,在我們遵照程序提出自己的正當主張時,暴力行為會讓一切努力都泡湯。”

神原和彥緊接著提出的問題,差點讓健一將喝到嘴裏的冰咖啡噴出來:“大出社長是否有過對您動粗的想法呢?”

“你真是什麼都要問啊。”風見律師苦笑道,“這倒還沒有過。真是難為他了。”

“是啊。對不起。”

風見律師看了看神原和彥,又看了看野田健一:“萬一大出社長對你們動用暴力,請馬上告訴我。哪怕隻是受到威脅也好,要立刻通知我。不要有顧忌,好嗎?”

“好的。謝謝!”神原的回答很沉穩。坐在他身邊的健一擦了擦鼻子底下滲出的汗:“不好意思。”

健一沒想到,自己發出的聲音竟如此無力。風見律師和神原和彥都吃了一驚。

“風見先生,我誤解了您。我以前一直認為,您是個不分青紅皂白給俊次幫腔的律師。”

風見律師拍了一下鼓起來的肚子,哈哈一笑道:“從同班同學的角度來看,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如果能觀察得再仔細一點,應該能明白的。”

“這也未必,連很多老師都不明白啊。不過,野田,”他在健一麵前伸出一根手指,“你如此輕易地相信我說的話,也是很危險的。剛才的話在取得確認之前,也僅僅是我的陳述罷了。事實上,俊次就完全是用另一種眼光來看我的,不是嗎?”

“好像是這樣的。”神原也微微一笑,“可我認為,二月的那起搶劫傷害事件後,您對大出他們的訓誡也並非是徒勞的。”

風見律師揚起花白的眉毛:“為什麼這麼說呢?”

“橋田不就改邪歸正了嗎?不,應該說他開始為改邪歸正作努力了。聽說他一直堅持上學,也參加社團活動。因此在橋田身上,您的說教不就起作用了嗎?”

是啊。盤踞在腦中的一個疑問終於化解,健一猛地睜大眼睛。

“是啊。那時,大家看到橋田來上學還特別迷惑不解呢,以為他出了什麼事,或者是不想跟大出俊次混在一起了。”

風見律師的眉毛依然上揚著:“這樣正麵看待他妥當嗎?正因為他去上了學,才與井口發生了衝突,不是嗎?”

“這起事件當然很遺憾。不過您的說法有點結果論了。如果橋田一直不上學,或許會以別的形式和井口鬧出更大的衝突。”

神原說得不錯。即使不在表麵上以衝突的形式爆發,橋田祐太郎的人生也會走入更加偏狹的境地。

“最重要的是,橋田開始自我厭惡了吧。”風見律師說,“如果我不去居中調停,那就是一起不折不扣的搶劫傷害事件。對於這一點,他應該也很清楚。雖說橋田是問題少年,可在那起事件後他突然認識到,自己還不想墮落到如此地步。”

混日子、逃學、頂撞老師、敲詐勒索、小偷小摸,各種壞事翻來覆去地幹了不少。從這種越軌狀態再往前跨一步,便促成了他們三人襲擊四中學生的事件。跨出這一步時並不覺得有多嚴重,事後回頭一看,就會發現那是跨過了一條非比尋常的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