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就把麵條吃完了,我問:“夠嗎?”
他搖著腦袋答道:“不夠!”因為吃了東西,他的中氣明顯比剛才足了。
“那我再去給你買一碗。”
“不!……再來兩碗吧!”他懇求道。
我又去替他買了兩份牛肉麵,看著他狼吞虎咽的模樣,我真擔心他會把自己給撐死了。
我想到“死”這個字,腦中突然產生了一個疑問。
“你覺得你活得有意義嗎?”我問。
“沒有。”
“那你就沒有想過去死嗎?你不想死嗎?”
“死……用不著我去想,你看看這裏,”他指了指橋洞說,“這裏已經死過兩個人了,一個是被凍死的,還有一個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可能是餓死的吧。他們死了我才搬過來住的,也不知道哪一天我睡一覺就睡過去了。”
他的說話方式,與他髒兮兮的流浪漢形象完全不符。而我也瞬間理解了他們這類人,他們活著已經沒有意義了,維持他們生存的其實並不是活下去的信念,而是生存本能,但他們的內心深處其實比任何人都想死。我心想,我今天殺他,算不算幫他解脫?
“袋子裏裝的是什麼?”他指著我手邊的紙袋問。
“是酒。”我答道。
“讓我喝點吧。”
“好啊。”我毫不吝嗇地說道。然後我擰開酒瓶蓋,往高腳杯中倒酒。
“滿上,滿上!”他雙眼死死盯住我手中的酒杯,一臉的興奮。
我將滿滿一杯酒遞給他,他沒有絲毫猶豫,仰脖將酒一飲而盡。也許是因為酒量太差,或是喝得太猛,這麼一大口幹下去,他的腦袋立刻搖晃了起來。橋上的路燈照在橋下的河麵上,光線反射進了橋洞,使我能夠看清他表情的變化,他的眼神因為酒精而變得迷離,他嘿嘿嘿地笑著,我從他的表情中讀到了“幸福”二字。我可以理解他這樣的流浪漢,一碗熱麵,一杯廉價的酒,就夠讓他們感覺到幸福。
“你也喝,哈哈……咱們幹杯……”他看上去有點醉了。
“好啊,我也喝。”我笑著說道,同時在心中暗想,就讓你在幸福中死去吧。
我往杯中倒酒,但留了十分之一的量,接著把酒杯伸到他的胸口前。我用刀刺穿了他的心髒,他輕聲哼叫了一聲。拔出刀的時候,噴出的鮮血大部分灑進了酒杯中,少量鮮血濺在了我的臉上。我的手顫抖著。他與我麵對著麵,我看著他的雙眼漸漸失去光彩,他的鼻孔漸漸進氣少出氣多,我感受著一個生命在我手中一點一點流逝掉。我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渾身顫抖起來。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我搖勻灑入鮮血的白酒,抬了一下酒杯,笑著對他說:“幹杯。”
一瓶酒可以倒滿五杯,之前被他喝了一杯,接下來的四杯共八兩就這麼一杯一杯被我喝下。每倒一杯,我就要去他的心口接一點血,我產生了幻視,好像他的心口插著一個水龍頭,一擰開,就會有紅色的液體流出。每一杯我都是一飲而盡,每一杯在喝之前我都會敬他一下,對他說一聲:“幹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