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特別班(3 / 3)

這是陳池第二次見到現場,他的內心湧動著一種無法言說的迫切感。現場的每一個地方都像是帶著誘惑的磁鐵,深深地吸引著他。他看到警察把警戒線拉起來,幾個身穿白大褂的法醫在勘察屍體,還有一名身穿便服的警察在四處觀察周圍的情形。從他的樣子和打扮以及對現場的把握,陳池相信他一定是一個實習生,並且不是刑警,應該是學院配給警局的犯罪心理師。

龍武的死很奇怪,現場詭異,時間上又這麼突然。雖然沒有了解到龍武死亡的具體情況,但是陳池已經想到了很多東西。凶手一定是個智商極高的人,就像電影裏麵的那些罪犯,還有小說裏的。不,無論是電影還是小說,那都是紙上談兵,那些推理再怎麼天衣無縫,真的在現實中發生了,還是有很多問題的。

龍武是一個武術高手,陳池以前見過他表演,那些拳腳絕對不是花拳繡腿。可是,凶手竟然輕鬆地殺死了他。凶手會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嗚,嗚”,床鋪下麵的喬羽又叫了起來,他連跑帶爬地向宿舍外麵跑去,這是第四次了。以前陳池聽爸爸說過,看到凶案現場,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忍不住嘔吐。如果現場非常慘烈,比如碎屍案,或者腐爛太久,進入現場前必須做一些準備工作。

“老陳,你睡了嗎?”這個時候,對麵的王誌說話了。

“沒有。”陳池平靜地說。

“我估計以後喬大腦袋心裏有陰影了。其實我心裏也很害怕,想起龍武的樣子,我都渾身發抖。”王誌坐了起來,摸索出一根煙,點著了。

“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會是一抔黃土。以後如果你上了我們學校對口的專業,以後也許會出一下場。”陳池安慰他。

“我倒不是害怕,我就覺得這人生真的就這麼回事,說沒就沒了。龍武雖然跟我們不熟,但是我們以前在一起吃過飯。他一死,我總覺得心裏沉甸甸的。”王誌用力吸了一口煙。

“是的,會有這種感覺。”陳池靠在牆邊,他想起了白瀟瀟。十九年來,他第一次喜歡一個女生,不僅僅因為她的外貌,更喜歡的是她和自己一樣,有著那麼縝密的思維和推理能力。可是,這個喜歡還沒有醞釀成形,便成了永久的訣別。很多時候,他會想起白瀟瀟跟著警察走的時候說的最後一句話。

沒有誰會背負著仇恨走路,即使她曾經那麼留戀這個世界,還有某個人。

她留戀誰?

是自己嗎?

答案已經不重要,因為答案的背後總是背負著眼淚與難過。

“唉,唉,痛苦啊!我真痛苦。”宿舍門被撞開了,喬羽走了進來,他坐到床邊,大口大口地喘氣。

“過些日子就會好的。你就當是一場噩夢。你要是天天這樣,我們跟著你也不得好過啊!”王誌瞪了他一眼,然後把煙扔了過去。

“老陳,你要不也來根?”喬羽抬眼看了看陳池。

“不了,吸煙容易讓人麻痹。”陳池擺了擺手。

“整天搞得那麼清醒做什麼。”喬羽把煙放到一邊,自己點著吸了起來。

宿舍靜了下來,有淡淡的煙味躥上來,鑽進陳池的鼻子裏,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然後用手捂住了鼻子。

黑暗中,陳池的思緒又回到了龍武的死亡現場。龍武的雙手被綁起來,舌頭外伸,身上有十七道傷痕,還有脖子上的手印,那個手印比平常人的要大,顯然是帶著手套的緣故。凶手為什麼要在殺死龍武後再做這一係列的動作呢?

泄憤?

寓意?

恍惚中,陳池感覺自己來到了那個小巷口,龍武的屍體依然和之前一樣吊在那裏,周圍沒有一個人。

陳池走到屍體麵前,猙獰的死相,鮮血淋漓的身體,如此場景簡直就是一副淒慘的死亡畫像。

畫像,陳池突然睜開了眼睛。

宿舍一片沉寂。

喬羽和王誌已經睡著了,兩人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陳池突然有一種恐懼感,但他不知道自己在恐懼什麼。這種感覺讓他想起昨天晚上,因為擔心被特別班選中,一直忐忑不安。此刻,這種感覺又回來了。

龍武死了,那麼特別班還會繼續選擇新生。會是誰呢?數學優秀生張天天,還是自己?

天知道。

5

關風微笑了一下,示意對麵的學生可以離開了。

對於龍武的同學、朋友的調查已經得不到新的內容了,所有同學和朋友都表示龍武是一個非常友好的人。雖然有時候有一些壞脾氣,但是絕對不到讓人恨到殺他的地步。

現在,擺在關風麵前的首要難題是凶手的動機。任何犯罪講究的都是殺人動機,其次才是方式、真相,以及最後的心理剖析。這個最基本的道理,在這所刑警學院顯然是眾所周知的問題,每到一個地方,關風都會被人問起。

“其實,我們都分析過凶手的動機,真的很難。因為龍武同學真的沒有得罪過什麼人,他的父母也沒有。唯一的可能是凶手臨時起意,比如說龍武發現了他的秘密。”教務主任又一次提出了這個疑問。

“凶手不可能是臨時起意。他對現場的把握,以及殺死死者的方法,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氣嗬成,這表明凶手是有預謀的。分析罪犯的犯罪動機,並非一定要遵循常規,罪犯也許有一定的心理陰影,死者的一句話、一個眼神、一個獎狀、別人的一句誇獎都可能成為凶手殺人的理由。”周波說話了,他知道如果再讓關風解釋這個問題,關風一定會發怒的。

“你是說龍武入選特別班遭到別人妒忌?”教務主任扶了扶眼鏡,驚訝地說。

“可能吧,這一切隻有找到凶手才知道。”周波沒有再說下去,他碰了一下關風,兩人站起來離開了教導處。

走到操場的時候,關風讓周波先回警局了。他沿著操場慢慢向前走去,雖然已經過去了十年,這個學校並沒有多大改變。唯一不一樣的是操場多了一個足球場,前麵又蓋了兩棟宿舍樓。關風望著操場旁邊的一棟宿舍樓,目光落在其中一個宿舍的陽台上。那裏就是他以前住的宿舍,很多回憶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那時候,誰都沒想過以後會做什麼。宿舍老大一直希望做一名法醫,可是最後卻去醫學院做了老師。老三想做一名刑警,最後卻下海成了一名老板。而關風,最大的夢想是做律師,可是最後卻成了一名刑警。

世事總是難料,命運之手,誰能把握呢?

“嗵”,一個足球從遠處滾了過來,停在關風麵前。他抬起頭,前麵跑過來一個男孩,笑嘻嘻地說:“哥兒們,傳下球。”

“好,你能從我腳下搶走再說。”關風笑了一下,帶著球向前小跑,那個男孩衝著後麵的人揮了揮手,幾個男孩跑了過來。

雖然好幾年沒踢球了,但是關風的體能還是很好的,幾個男孩無論怎麼追怎麼纏,都沒有辦法把球搶過來。就在關風準備射門的時候,旁邊跑過來一個男孩,他徑直向關風身上踢去,關風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男孩腳往下一晃,已經把足球勾走了。

“老陳好棒。”旁邊的男孩都叫了起來。

關風笑了起來,嘴裏輕聲罵道:“這個小子!”

幾個男孩圍了過來,那個叫老陳的男孩走在最後,腳上帶著球。關風看著他,想起了一個人,就在他的思緒還沒來得及定格的時候,有個男孩搭住了他的肩膀:“哥們,你是哪個係的研究生?沒見過你啊。球踢得不錯!”

“喬羽,你想去警局待幾天嗎,怎麼這樣跟我們的師兄說話?”這個時候,那個叫老陳的男說話了,目光定定地看著關風。

“哦,我想起來了,昨天晚上在現場見過的。你是刑警隊長,關風。”旁邊一個男孩叫了起來。

“不好意思啊!”喬羽一下鬆開了搭在關風肩膀上的手,尷尬地閃到了一邊。

“我是你們師兄啊,怕什麼。走,我請大家喝東西,一定要賞臉啊!”關風笑了起來,一下拉住喬羽的手,向前走去。

坐在學校外麵一家奶茶店,關風很快和這幾個學生混熟了。那個腦袋大大、性格活潑的叫喬羽,搶走球的是陳池,認出自己的叫王誌,他們就是昨天晚上發現現場的第一目擊證人。

“你們對昨天的案子有什麼看法啊?”關風看著他們問。

“我們不知道。老陳,你說,你肯定知道。”喬羽把問題推給了陳池。

“是啊,他最有發言權,之前可是推理大賽的亞軍。”王誌附和著說。

“推理大賽?什麼推理大賽?我怎麼不知道?”關風愣住了。

“別聽他們胡說,昨天的案子我也不大懂。可能,可能凶手的動機是想表現他的心理吧,他把龍武的屍體綁起來,然後造成了一個詭異的現場,看起來就像是一副畫。”陳池努了努嘴,補充了一句,“悲慘的死亡畫像。”

關風心頭一震,陳池竟然說出了死亡畫像。這個推論周波也說過,要知道周波是一個學了六年犯罪心理學的高材生,而眼前這個男孩,似乎隻有二十歲。從他之前在足球場上對自己用的戰術就可以看出,他的思維非常敏捷。還有,昨天晚上現場的警察那麼多,他竟然能清晰地記著自己,這說明他的觀察力非常驚人。

陳池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什麼,低著頭默默地喝著果汁。關風盯著他,心裏忽然想起了一個人,可是那個人和陳池簡直就是兩種截然相反的性格。

這時候,陳池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站起來,接通了電話。幾分鍾後,他重新坐到座位上,臉上帶著一絲惶恐,還有一種不安。

“怎麼了?”喬羽看著他問。

陳池努了努嘴,說出一句話:“剛才老師告訴我,因為龍武死了,所以學校重新為特別班選了一個新生。那個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