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告訴媽媽了嗎?”
“沒有,我不敢,他說要是告訴媽媽他便像爸爸一樣拋棄我們。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敢回家,我不敢回家,我住到了綿綿家。”
“綿綿是誰?”
“綿綿是音樂老師的女兒,她喜歡鋼琴,可是一個人不願意彈,讓我陪著她。鋼琴,是的,我喜歡鋼琴,黑白鍵的搭配飄出來的聲音讓我忘記一切。綿綿說過,鋼琴是這個世界最幹淨的聲音,它可以淨化靈魂,可以洗滌身上的汙點,所以我愛鋼琴。我可以不吃飯,不睡覺,但是不能沒有鋼琴。”
“好的,現在你隨著鋼琴的聲音漸漸飛起來,你看見自己的身體變成了音符,它帶著你回到現實中。你感覺身體漸漸恢複了知覺,你可以睜開眼睛,你可以感受到自己的知覺,你醒過來,睜開眼睛。”
對話結束了,左明明感覺自己的腦子裏有個東西在嗡嗡作響。這段音樂顯然是一個心理醫生和程小雅的對話,她利用催眠解開了程小雅心底的秘密。左明明沒有想到程小雅之所以如此喜歡音樂喜歡鋼琴,竟然是希望用音樂洗滌自己身體的汙點。
他的心裏有一團火在燃燒,他仿佛看見一個男人壓在程小雅身上,程小雅用力叫著,哭著,最後無能為力地扭過頭,任憑眼淚和侮辱鋪天蓋地襲過來。
“滴滴滴”,那個人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想不想殺了那個禽獸不如的父親?”
“他不配當父親。”左明明咬著牙,恨不得大聲喊出來。
“當然,想不想如同在遊戲裏麵一樣,一槍打爆他的頭。”
“那是犯罪。”左明明的仇恨依然被理智壓著。
“我可以幫你,不過有一個要求,你需要和我打一場遊戲,CF,特殊戰。如果你贏了我,我將幫你殺了他。”
“是嗎?你確定?”左明明的心猛地跳了一下。
“我確定。不過,你要是輸了,你也要為我做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左明明的心一沉。
“把我給你的音頻發給程小雅。”
“沒問題,我是不會輸的。”左明明不假思索地說。
3
這是夏天的最後一場雨。
陳池坐上了開往墓園的公交車,那裏躺著他生命中兩個重要的人:一個是白瀟瀟,一個是喬羽。昨天晚上,陳池又看到了他們,他們站在一起,微笑著看著陳池,他們的身後是一排密密麻麻的紙人。他們笑著笑著臉便和後麵的紙人變成了一樣,蛋殼臉,猩紅嘴,身體也開始輕飄飄的,呼啦作響。
出門的時候,陳池和左明明吵了一架。陳池從來沒有發過那麼大的火,左明明也一樣,似乎這幾天他的憋困都是陳池造成的。兩人誰也不讓誰,一開始陳池沒有理他,直到左明明說出那句話。
“你以為你是誰?救世主?如果是的話,怎麼不救白瀟瀟?其實你就是一個送人去死的劊子手,殺了自己喜歡的女孩,現在又來殺我們。如果你不來這裏,特別班的人會死嗎?你這個掃把星。”
陳池的怒火在那一瞬間被點燃了,他瘋了一樣衝過去和左明明揪打在一起,那一刻他心裏沉積已久的怨憤與悲恨撕裂了理智,他恨不得殺了左明明。
兩人的揪打最終被趕過來的警察拉開了,陳池沒有說什麼,徑直離開了。
公交車停了下來,有人下去,有人上來。其中,兩個女孩坐到了陳池旁邊,她們說的話很快引起了陳池的注意。
“聽說上帝之手還沒抓住呢?”
“是啊,傳得很玄乎。我在一個網站上看到有人分析上帝之手的性格,說他其實以前也是特別班的學生,因為受到排擠所以離開了那裏。”
兩個女孩說的那個網站,陳池昨天晚上看到過。那個人不過是就事論事,雖然說得有些武斷,但是不無道理。事實上,特別班以前有過因為被排擠而離開的學生,不過他們的年齡和案件根本不符合,更別說犯罪動機了。看來上帝之手的案子已經在整個林城鬧得滿城風雨,如果再抓不住他,真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輿論出現。
今天是第四天,上帝之手應該會出手了。按照他的習慣,上帝之手喜歡速戰速決,不喜歡拖泥帶水,可是這次他卻拖了這麼久,陳池想他一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情,比如生活上的,或者是身體上的。
昨天晚上,周波和陳池討論了這個事情。周波認為上帝之手一定是知道警察會對他作出全麵戒備,所以在想對策。但是陳池並不這樣想,因為按照上帝之手的性格,他根本不會把警察放在眼裏,否則根本不會把線索留在現場。
林城墓園到了,陳池下了車。雨中的墓園一片蕭瑟,因為不是祭拜的日子,幾乎沒有人。陳池簡單向墓園管理員登了一下記,便走了進去。
喬羽和白瀟瀟的墓地距離不遠,陳池相信他們在地下一定是好朋友,因為他們都是那麼善良的人。
為什麼善良的人也會犯罪?
陳池曾經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同樣他也是自己回答自己,因為那是每個人的原罪。
我們每個人都有罪,犯著不同的罪。這是一首歌裏麵的詞,卻是最標準的答案。
雨越下越大,瘋狂地洗刷著墓碑,仿佛是死者的一滴滴眼淚,洗滌生前的罪惡與傷悲。
陳池默默地從口袋裏拿出一根煙,點著,放到喬羽的墓前,然後自己點了一根,塞進嘴裏。
以前陳池不抽煙,甚至喬羽在宿舍抽煙都會遭到他的阻撓,可是現在陳池越來越喜歡抽煙,因為煙可以麻痹他的思想,可以忘卻一些痛苦的記憶,讓他有短時間的平靜。當然,這種忘卻隻是短時間的,等到痛苦記憶重來的時候,會比以前更加洶湧、更加激烈。
關風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陳池的煙已經燒到了盡頭,他拿起手機放到耳邊。
“左明明不見了。”關風的語氣非常焦急。
“那麼多雙眼睛都讓他逃了?”陳池漫不經心地說。
“我知道你早上和他衝突了,但是現在不是生氣的時候,他很有可能會被上帝之手殺掉。你在哪裏?快回來。”關風說。
“我在墓園。找人是警察的事情,我又幫不上忙。”陳池無奈地說。
“你怎麼一點責任心都沒有?一點都不像你爸爸。不說了,我要出去了。”關風歎了口氣,掛了電話。
陳池收起了電話,默默地轉過了頭。
關風提起了爸爸,陳池的眼前浮現出爸爸的身影。他固執地站在門外,無論媽媽怎麼打他,他最終還是離家而去。
沒有人知道爸爸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從警隊辭職,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每天窩在那裏,很少回家,很少見客。如果不是因為有一些關係,律師事務所早就關門了。
陳池站了起來,也許他應該離開了。他不能讓上帝之手再得逞,他要為喬羽報仇,他要讓白瀟瀟看著自己成功。
走出墓園,陳池望著天空傾盆而下的雨水,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左明明一直在一個空間被保護了三天,他最想去的地方一定是人多的地方。左明明沒有其他愛好,唯一的愛好便是打遊戲。那麼,符合這兩種特點的地方隻有一個——網吧。
4
酷點網吧。
這個離林城刑警學院200米遠的大型網吧,無疑是整個學校的學生最喜歡來的地方。不僅僅因為這裏配備了最先進的機器和寬大的液晶顯示屏,更主要的是這裏午飯、飲料、電話應有盡有。特別是包間,裏麵的設施配備幾乎可以和外麵的快捷酒店標準間媲美。
今天是周末,網吧的生意特別火暴。不光包間,就連大廳的一百台機器都坐滿了人。老板黃永看著顯示器上營業額節節攀升,心裏猶如喝了幾口蜜,禁不住唱起了《智取威虎山》裏的片段。
“給我5號房單間的機器。”這時候,一個男人走了過來。他穿著一件黑色風衣,鼻子上架了一幅寬大的墨鏡,渾身散發著一種冰冷的氣息。
“不好意思,今天人滿了。下次你早點來吧。”黃永掃了男人一眼,繼續低下頭算賬。
“給我5號房單間的機器。”男人重複了一下自己的話,然後把五張百元鈔票放到桌子上。
“好,好,沒問題,沒問題。”黃永看著那幾張鈔票,臉上立刻堆起了一朵花,他拿過鈔票,然後把五號房的機器關了。
很快,一個染著黃發的年輕人從裏麵走了出來,他一臉蠻橫地質問黃永怎麼回事。
“你下午來吧,我免你兩天網費。”對付這樣的人,黃永輕而易舉。
“那好吧,說話算話啊!”年輕人悻悻地看了看旁邊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離開了網吧。
男人沒有再說話,徑直向5號房間走去。十分鍾後,男人從裏麵走了出來,然後離開了網吧。
“你慢走啊!”黃永笑嘻嘻地看著男人離開,心想要是天天有這樣的顧客,那可真就發財了。
上午十一點半,陳池來到了酷點網吧。
麵對網吧密密麻麻的人頭,陳池感覺眼前一片眩暈。他走到老板麵前,希望能看下網吧的登記表,結果卻被老板拒絕了。
無奈之下,陳池隻得一個一個尋找,可惜大廳有幾百台機器,再加上旁邊的人,找了半個小時也沒有找到左明明。最後,陳池的目光落到了旁邊的包間上。
三十個包間,有的開著門,有的關著門,陳池一個個看向裏麵,看見的不是白眼就是蔑視,他真的崩潰了。下一次一定要跟關風要一個警員證件什麼的,至少能方便自己做事。
走到5號包間的時候,有人拉住了陳池的肩膀,他轉過身看了一下,是網吧的老板。
“小子,鬼鬼祟祟的,想幹什麼?”老板一臉懷疑地看著他。
“我找人。”陳池說。
“找人?我看你是想偷東西吧,快給我出去,否則我報警抓你了。”老板一臉怒容。
陳池無奈隻得離開了,也許左明明不在這個網吧,他在另一個網吧也說不定。陳池沒有多想,轉身向另一家網吧走去。
上午十一點三十八分,陳池接到了關風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