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成功了,可是杜德蒙並不開心,他每時每刻都在擔心肖光,他不知道他在外麵過得如何,他甚至想肖光會做出什麼樣的罪惡之事。作為他的老師,他覺得自己需要做些什麼。於是他重新找到了肖光,本來他想勸他離開罪惡,但是他發現此刻的肖光已經變成了自己一直渴望出現的罪犯。他內心的惡魔再次蠢蠢欲動,支配著他向肖光透漏了韓雪是死於另外一個原因的秘密,並且他要求肖光拿出上帝之手的罪惡來換取真相。
上帝之手的案子讓他重新感受到了內心那種病態的滿足,但是他深深地知道這是自己犯下的罪惡。這種感覺如同鴉片,充滿誘惑卻滿是毒素。直到前幾天他接到馬學武的電話,他知道,所有的一切都該了結了。當初正是他指使馬學武傳話給韓雪,因為馬學武和韓雪是那麼信任自己。
現在,他要麵對的是坦白自己內心的惡魔,讓陽光殺死他,讓他懺悔所有的罪惡,讓他承受所有的代價。
“老師,這怎麼可能?這不是真的吧?”聽完這一切,陳天保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這是真的。”杜德蒙苦笑著說。
“可是,可是,這怎麼可能?”陳天保痛苦地揪著自己的頭發,他實在無法相信,這所有事情的罪魁禍首竟然會是老師。
二十年前的一個罪惡實驗,犧牲了韓雪的性命,斷絕了肖光和陳天保的友情,埋葬了肖光的一生,牽連了陳天保的整個家庭。
“我對不起你們,我不知道該怎麼懲罰自己,雖然實驗結果證明了這一切,但是我並沒有多大的喜悅。”杜德蒙愧疚地說。
“不,老師,你錯了。你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實驗結果。”這時候,肖光忽然說話了。
“什麼?”杜德蒙抬起了頭。
“我所有的罪惡並不是因為你的指引,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原因的。從我殺死蔣明峰那一刻開始,我就已經走上了不歸路。你給過我選擇,是我自己選了這條路。二十年前我離開林城後,去了很多地方,我想重新開始我的生活。我做過很多工作,我看過社會百態,看過太多的人性醜惡。有的人為了錢可以拋家棄子,有的人可以為了一碗飯和狗爭搶,有的人為了博人一笑,可以欺負別人。這個社會有太多罪惡,人們卻渾然不知。九年的時間讓我明白了很多,既然我已經走向黑暗,那麼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一個黑暗審判者,所以我從來不覺得自己是惡魔。你不是說過嗎?罪犯不一定是壞人,好人不一定不是罪犯。”肖光說著仿佛又回到了那段時間,他窩在人群中,看著每個人脫去偽善的衣服,露出醜惡的麵目,罪惡在整個世界蔓延,黑暗在吞噬光明。
“我罪無可恕,老師最後的心願是希望你們能原諒我。”杜德蒙沒有再說什麼,隻是揮揮手站了起來。
“天保,你先出去,我想和老師單獨談一談。”肖光看了看陳天保。
陳天保點了點頭,然後站起來走了出去。
4
林城西郊墓園。
這裏埋葬了太多人的靈魂。
大雨傾盆,所有人都沉默著。
墓碑上是杜德蒙的照片,戴著一副眼鏡,慈眉善目。他是受人尊敬的教授,他的離開讓很多人無法相信,而更多的是悲傷與難過。
雨水衝刷著墓碑,同樣衝刷著陳天保的心。
杜德蒙墓碑旁邊是肖光的墓碑,他在二十年前就已經死了。此刻,他終於真實地躺在這裏。
關風和陳池站在陳天保後麵,他們舉著傘,默默無語。
肖光和杜德蒙死在了一起,他們的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這一切,師娘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她隻是呆呆地撫摸著肖光和杜德蒙的臉說:“你看,他們多像一對兄弟。”
葬禮結束後,關風喊住了陳天保。
“朱局長說希望你回去繼續做我們的犯罪心理指導員。”
“不了,我老了,我希望能好好陪陪我的家人。”陳天保搖了搖頭,目光落在陳池身上。
“好,我不勉強你。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陳池以後可得到我們警隊工作,他可是天生做警察的材料,不要浪費了。”關風提出了另一個要求。
“好的,隻要他願意,我絕對不攔他。”陳天保點點頭。
關風轉過了頭,衝著陳池伸出手做了一個OK的動作,陳池開心地笑了起來。
回去的時候,陳池跟著陳天保,他低著頭,像一個犯錯的孩子。
“你很不錯。”陳天保看著兒子,由衷地讚歎。
“還好,聽說你以前很厲害,不用一兵一卒就抓到了罪犯。”陳池撓了撓頭問道。
“湊巧。犯罪心理隻是理論,真正有用的還是現場勘察。不要真以為那些電視和小說裏的偵探真的是神仙。如果你要做一名好警察,除了紮實的專業知識,更多的是要掌握好法醫知識。我有個朋友在林城醫學院,等你這邊學業結束了,我送你去那裏好好進修一下。”陳天保一臉嚴肅地說。
“其實,整個案子雖然結束了,但我一直有一點不明白。”陳池點了點頭,提出了一個疑問。
“什麼不明白?”
“喬羽的死。上帝之手跟我說過,喬羽不是他殺的。可是喬羽的確死於上帝之手的案子裏,關風能找到上帝之手也是因為他的一個朋友發現喬羽屍體才聯想到周波身上的。”陳池說道。
“任何案子都會有疑問,這些疑問都是未知的謎。對警察來說,案子結束了,一切也就結束了。如果你有疑問,你可以慢慢調查。”陳天保說。
“是啊,疑問總是很多。現在我們應該快點回家,否則,媽媽又該罵我了。”陳池臉上的陰霾一掃而空,顯得很高興。
“好的,我們回家。我們一家三口好久沒有在一起吃飯了。”陳天保笑著說。
尾章
深夜,林城刑警學院男生宿舍409。
他從噩夢裏驚醒,臉上冷汗淋漓。對麵的床鋪空蕩蕩的,上麵沒有人。他舒了口氣,點了一根煙。
這已經是第幾次從噩夢裏醒過來,他已經記不清楚了。每個人都有秘密,這些秘密埋在心底,時間久了,就開始不安分,總是不時出現在夢裏。
他無法忘記喬羽從樓上摔下來的那一刻,那一雙眼睛好像在問,為什麼?
是的,為什麼?
人生有很多為什麼。
老師的話也許真的錯了,師兄就是證明,他用自己的生命證明了這點。無論是誰,都無法決定別人的命運。
床頭的盒子是老師給他的遺物,他知道從今以後這個世界又剩下他一個人了。有人說過,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孤獨的團體,每個人都是孤獨體。他相信他會好好地活下去,他會用一生的時間來彌補老師和師兄犯下的罪過。
一根煙點到了盡頭,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望著對麵喬羽的空床位,他心裏輕輕說了一句“對不起”。
窗外閃過一道光,映出他的臉。
他是王誌。
砰,砰,這個時候門響了起來,他抬起了頭,然後走到了門邊。
打開門,他看見了陳池。
“我們可以談談嗎?”陳池麵無表情的看著他。
“好。”王誌點點頭。
“前些天網絡上流傳了一個視頻,一個名叫X的神秘人虐殺一個城管工作人員,你知道嗎?”陳池問道。
“怎麼忽然問這個?”王誌的太陽穴突然跳了幾下。
“警察查到了那個視頻的IP地址以及信號覆蓋區,並且那個視頻牽連著肖光的爆炸案。”陳池說到這裏停了下來。
“你想說什麼?”王誌感覺舌頭有些發麻。
“那個IP地址的確切分支是409宿舍。我想有些事情你應該懂的,對嗎?”陳池沒有再說下去,他站了起來,走到門邊的時候,他停了下來,“很多時候,我們的人生看似無從選擇,其實是有得選擇的。”
王誌沒有再說話,他知道有些東西終於來了,就像罪惡無法遮掩陽光,邪惡永遠無法戰勝正義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