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什麼？”好奇心旺盛的二哈趕緊湊過來，“哇，粉絲見麵會？魏雪音，這誰啊？”
“就是YUKI。”二哈不知道YUKI的真名，陸依依隻好給她掃個盲。
這時寢室裏隻有她倆。二哈剛洗過頭，肩膀上搭著毛巾，發梢還在“滴滴答答”地滴水。陸依依生怕她把門票弄髒了，急忙轉身躲開，她卻一把把門票搶走了。
“你什麼時候買的票，怎麼不告訴我？我跟你一起去啊，多少錢一張？”
說了要當粉絲就要當得認真稱職，二哈義不容辭地表示要強烈支持。
“這是贈品，正好有兩張……”因為看見二哈眼中冒出餓狼般綠色的光芒，陸依依說著說著就結巴起來，硬是冒著生命危險往下講，“如果你感興趣的話，就和我一起去吧……”
“嗷！”二哈不負所望地發出一聲瘋狂的狼嚎，猛地撲過來摟住陸依依的脖子，興奮地嗷嗷直叫，“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小女子隻能以身相許。”
說著她就把嘴唇噘得比甜甜圈還豐滿圓潤，想狠狠親一口陸依依的臉頰。
“不要！放開我—”陸依依哀號著抵死不從，在二哈的魔爪裏玩命掙紮。
入冬後的第一波寒流突然襲來，氣溫一夜之間明顯降低。
連續幾天的陰雨綿綿之後，校園裏的樹枝全都變得光禿禿的，滿地枯黃的落葉泡在稀泥和水窪裏，路麵一天到晚都是濕漉漉的，天空不是烏雲密布，就是死氣沉沉的鉛白色。
學生們都換上厚外套，騎自行車時還要裹上圍巾、戴上手套，不然刺骨的冷風就要毫不客氣地往脖子和袖子裏鑽，凍得人直打哆嗦。
幸好魏雪音的粉絲見麵會是在市裏的一家高檔酒店裏舉辦，無論天氣多差都不會受影響。
一個禮拜轉眼就過去了，陰霾已久的天空很給麵子地放晴了。暖洋洋的陽光烘幹了空氣中的濕氣，人的心情也隨之愉悅起來。
今天二哈稍微打扮了一下，穿上雙排扣大衣和杏色格子裙，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頭上那頂深褐色的大簷毛呢帽。帽簷像蝴蝶翅膀似的軟綿綿地耷拉著，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占空間了。
出門前陸依依提醒過她好多次，這種帽子入場後要取下來，不然會擋到後排觀眾的視線，但是二哈不聽勸告，固執己見，還理直氣壯地說：“入場後我要自拍一百張，戴上帽子才好看。”真是不嫌麻煩，這臭美勁都快趕上大小姐了。
從學校到活動會場坐地鐵要四十多分鍾，而且她們誰都沒去過那家酒店，需要花點兒時間找路，所以兩個人吃過午飯就早早地出發了。
酒店位置有些偏僻，不在市中心，地鐵越接近終點站乘客就越少，最後每節車廂裏就隻剩兩三名乘客，而且看上去跟她倆年紀差不多，似乎都是衝著今天的活動來的。
她倆很聰明地跟著一個小姐姐，順利來到酒店。這裏已經聚集了不少粉絲，有些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聊天，有的則在低頭玩手機。不過，酒店外沒有布置任何宣傳品，看不出將要舉辦活動。要不是看到這麼多粉絲聚在此處，陸依依真要以為找錯地方了。
“哇，大家看起來都好光鮮靚麗……皮膚好白，腿好長，包包好漂亮……”第一次參加這種活動的二哈比較興奮，東張西望。現場放眼望去全是美女，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
“這次的票這麼貴，買得起的人肯定很有錢，當然光鮮靚麗了。”陸依依說。
與拿到贈票的她們不同，大部分聚集在這裏的粉絲是真金白銀掏錢買的票。陸依依在票務網站上查詢過，這次活動的門票價格是兩千起跳，舞台正前方的VIP（貴賓）區標價兩千五百元，但是都被係統鎖定了—不知道是賣光了還是由於其他原因無法購買。
那天在魏家聽到魏雪音繼母算的那筆賬可不是隨便說說的，他們真就把門票賣得這麼貴。如果是演唱會也還說得過去，但這隻是一場見麵會，這麼不友好的價格真的太傷感情了。非白富美的普通粉絲就隻能捂著瘦巴巴的錢包，流著淚精神支持一下了。
“依依，我怎麼覺得這裏像舉辦婚禮的地方，而不像是明星活動現場啊。”二哈小聲說。
其實陸依依也有同樣的感受。她家好多親戚都在這種級別的酒店舉辦過婚禮。雖然酒店的條件並不差，但是作為票價兩千塊的活動舉辦地，還是寒磣了些。
在等待入場的空閑時間裏，二哈已經興致勃勃地開始自拍了。她拍完各種角度的大頭照後，又讓陸依依當攝影師，為她拍全身、拍半身，拍完了仰望天空，還要拍驀然回首，累得陸依依已經沒有時間胡思亂想了，直到開始檢票入場，她才終於重獲自由。
會場正前方搭著一個比教室講台略大的舞台，背景板上掛著一塊LED（發光二極管）顯示屏。四周擺放著五顏六色的花束，半空中懸掛著紗幔和彩綢。別說是二哈了，就連陸依依都想吐槽：“負責布景的大概是一家婚慶公司吧……”
這次活動與婚禮最大的區別就是，台下擺放的不是大圓桌，而是一把把小椅子。椅子也不是高級的皮椅，而是在超市裏就能買到的塑料椅。唯一令人激動的地方就是舞台離觀眾席很近，而且沒有圍欄障礙，坐在第一排的觀眾走兩步就能上舞台。
每把塑料椅的椅背上都貼著座位號，陸依依和二哈坐在VIP區，她們的座位靠近過道，坐下後必須不停起身，讓那些座位在中間的人可以順利走到座位處去。正因如此，她們要與那些粉絲近距離接觸，每次接觸都能聞到不同的高級香水味，欣賞到精致的妝容和價值不菲的服裝。
“VIP區的觀眾都是這樣的嗎？為什麼感覺自己好像進入了上流社會……”二哈摘下帽子抱在懷裏，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大開眼界的她不敢像在外麵時那麼嘚瑟了。
不僅是二哈，就連陸依依都覺得有些奇怪。明明VIP區的票價與普通區相差不多，為什麼觀眾的衣著打扮看上去差異十分懸殊呢？
“哈哈，我總算知道VIP區為什麼會被鎖定了！”二哈就像成功破案的警察一樣，得意揚揚地把手機遞給陸依依。上麵顯示的全部都是這場活動的VIP區門票交易記錄。令人驚訝的是，這些票基本上都是以比定價高四五倍的天價成交的。
陸依依的手指輕輕滑動，觸目驚心的成交記錄源源不斷地映入眼底。
這麼多黃牛票流入市場太不正常了！而且價格還被炒得這麼高，不禁令人懷疑其中有貓膩。但是，就算魏振國再缺錢，這種吃相也太難看了吧？
“嘖嘖嘖。”二哈把手機拿回去，一邊搖頭，一邊發出意味深長的咂舌聲。也許可以翻譯成：套路太深水太渾，這圈子我恐怕是待不下去了。期待了一個禮拜的活動結果卻是這副模樣，雖然二哈沒有明說，陸依依卻能看出她的失望。
接下來的活動沒有什麼驚喜，從頭到尾就是魏雪音接受主持人的采訪。主持人明顯並不熟悉魏雪音，問不到點子上，好幾次陷入冷場，隻能尷尬地直接跳到下一個話題。
活動中間穿插了遊戲環節，被邀請上台的粉絲享受了與雪音近距離接觸和表白的福利，引起現場一片尖叫—這大概就是整場活動裏唯一的高潮吧。也許是因為版權問題，魏雪音沒有演唱一首歌曲。
兩個小時轉眼就過去了，主持人遺憾地宣布今天的活動要結束了。現場立即響起一片依依不舍的驚呼，陸依依卻聽出另一層意思：“什麼？這就完了？沒有值回票價吧！”
就在大家準備退場的時候，主持人突然宣布了一個重磅消息：“待會兒雪音會在大堂為大家簽名，隻要購買這次活動的限定明信片就可以參加簽名會，大家不要錯過哦。”
如果僅僅是這樣，還可以稱之為好消息，但是主持人接下來的一句話來了個大反轉：“明信片五百元一套，大家要繼續支持雪音哦。”
仿佛一盆冷水潑下來，陸依依想笑卻笑不出來。這不是賣明信片，而是賣簽名吧。
也許仍然有不少死忠粉積極響應，陸依依卻不想支持了。隻要一想到這次活動是為了幫魏振國還債才辦的，而且他還巧立名目想盡辦法坑錢，陸依依就不想讓他如願以償。
簽名會很快就結束了，陸依依也打算離開。
她剛站起來準備往外走，就被一名身穿西裝的工作人員叫住了。他應該是通過座位號認出陸依依的。
“請問……你是陸依依小姐嗎？”
“對啊，是我。”陸依依詫異地盯著他，心裏有些驚慌，生怕又碰上沒收手機之類的倒黴事。還好這位西裝男臉上一直掛著和藹親切的笑容，打消了陸依依的不安。
“魏先生想見你一麵。”說著他做出一個“請跟我來”的手勢。
“魏先生？哪個魏先生？”問完她才想到，不是魏雪音就是魏振國吧？
西裝男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既然如此，陸依依當然不能拒絕。這時，身旁的二哈皺起眉頭問：“那我怎麼辦？”
“你先回去吧。”現在回去還能趕上學校食堂的晚飯，她不忍心讓二哈吃泡麵。二哈噘起嘴巴，依依不舍地跟陸依依道別後，一個人寂寞地離開了。
“請跟我來。”西裝男帶陸依依進入電梯。電梯停在酒店住宿部豪華房所在的樓層。西裝男按響門鈴，聽見裏麵傳來“請進”的回複後，才用磁卡打開房門。
陸依依鬆了一口氣，因為她聽出那是魏雪音，而不是魏振國的聲音。酒店和劇場不一樣，沒有專門的化妝室，所以魏雪音隻能在客房裏休息。
“魏先生就在裏麵等你。”西裝男站在門外，見陸依依進房後，就關上門離開了。
房間裏隻有魏雪音一個人，床上堆著一些服裝，大概是讚助商送來備選的。今天見麵會他穿的那套也在裏麵。現在他穿的是自己的休閑服，淺灰色的羊毛衫搭配字母條紋牛仔褲，因為房間裏暖氣很足，所以黑色的休閑夾克暫時沒有出場機會，被掛在牆壁的掛鉤上。
他擰開礦泉水的瓶子，喝了一口，問：“你覺得今天的活動怎麼樣？”貌似平常的語調中潛藏著些許不安，他直直地盯著陸依依的視線裏更是透著等待宣判般的緊張感。
“你要聽實話嗎？”陸依依猶豫著，不知道該不該說實話。
“實話好聽嗎？”為了緩和氣氛，他開玩笑般說。
“嗯……”陸依依給了一個含義明確的表情讓他自己體會。
他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把目光從陸依依臉上移開，凝視著虛空，靜靜地喝了好幾口水。其實不用問陸依依，他自己也知道那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他什麼也改變不了，隻能像一個傀儡似的走上舞台，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希望能盡可能地挽回一點兒什麼，可惜依舊無能為力。
“其實我知道會讓大家失望，但是沒有辦法……”他內疚得不敢直視陸依依的目光，“我也知道這樣消費粉絲們的感情不對，但是我真的是身不由己……”
陸依依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那天見過魏振國的狼狽，聽過他的哀求，才知道魏雪音背負著多大的壓力，心中有多麼無奈。安寂沒有說錯，他果然還是心軟地妥協了。
“他畢竟是我爸，生我、養我，供我念書留學，如果連我都不幫他，他就真的走投無路了。這次真的是時間太匆忙了，他保證下次一定會花更多時間精心籌備，肯定會比這次好……”
“還有下次啊？”陸依依脫口而出的下一秒才猛地意識到這樣問太失禮了，立即改口道，“不不不，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你不是還要養病嗎？這樣下去哪有時間休息呢？”
“他跟策劃公司簽的是全國巡演的合約，現在已經不能改了。”魏雪音說完就是一聲長歎。
這次的活動隻是一個熱身，魏振國在全國各地都安排了很多場類似的見麵會。他希望能盡快把資金缺口補上，擺脫被追債的困窘現狀，而他安撫債主的最好借口就是魏雪音的全國巡演。正因如此，這兩個禮拜再也沒有發生債主上門討債的情況了。
“那你的腰傷怎麼辦？”陸依依最擔心的就是魏雪音的身體狀況。
“如果都是像今天這樣的安排我倒是能應付，但是……總覺得有點兒對不起大家，很想為大家表演一點兒更精彩的節目……”說著，他又是一陣長籲短歎，修長的雙眉越鎖越深。
“對了，你找我有什麼事？”陸依依故意轉移話題，不讓他鑽牛角尖。
一句話問到正題上，魏雪音終於恢複笑容，低聲問道：“你不是答應要和我約會嗎？”
“今天？”是不是太倉促了？陸依依驚訝得睜大眼睛。
“你平時要上課，隻有周末有時間，而我下周就要到另一個城市去了，所以除了今天，就沒有別的選擇了。”他假裝很無辜地把陸依依逼入絕境。
“那……那要怎麼約會？”陸依依對這種事可是零經驗。
“你不要這麼緊張好不好？”魏雪音被她結結巴巴的問話逗笑了，爽快說道，“這樣吧，先簡單一點兒，讓我請你吃頓飯。”
如果僅僅是吃頓飯的話，那就沒有理由拒絕了……陸依依稀裏糊塗地點了點頭，從頭到尾都是暈乎乎的，覺得像是做夢一樣。自己以前光是能和他說一句話就能高興四五天，現在居然能和他吃飯？而且還是他請客？